听到这句话的黑珍珠猛地屏住了呼吸。她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态望着花满楼,就像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似的,然后就茫然地伸出手去,在花满楼的脸前晃了晃。
楚留香低低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止她。而花满楼的微笑还是那么温和怡人,只是眼皮连眨都不曾眨一下。
黑珍珠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之前与花满楼那些并不太多、却很不友善的交谈,和花满楼一直恬退的态度,就用力咬住了嘴唇。忽然手腕一抖,那根鞭子已缠上了半空一根树枝,她的人就像一颗石头一般猛地坠落下去。随着鞭子的拉直,她已荡到了树丛下方,跟着便如利箭般射向那林间木屋的面前——也正是刚从屋内再次走出的南宫灵的面前。
楚留香又叹出一口气,看着花满楼道:“看来那孩子必须得找个出气筒才痛快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刻意控制说话的音量,而花满楼也已会意,两人只得随后跃下地面。
此时的南宫灵已在闪转身形,躲避着黑珍珠赌气一般的进击,但始终没有还手。楚留香一眼看到,在他的手臂间抱着一个天青色的古瓷罐子,忍不住眉头动了一动。
南宫灵则在看到楚留香他们两人的时候立刻大叫道:“楚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留香只得纵身上前,挡在了他和黑珍珠之间,才缓缓道:“你说帮中有要务处理,就是在这里挖坑么?”
南宫灵却似没听出楚留香话中的讥讽和质问,郑重道:“是。”
黑珍珠仍是气鼓鼓地瞪着他,冷笑道:“哼!要撒谎也找个像样的……”
南宫灵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将那瓷罐捧于胸前道:“死生事大。宝瓶收葬,算不算要务?”
在场的人齐齐一惊,黑珍珠更是死死盯着那罐子,半天才道:“你……你说这是……”
“这正是亡夫的骨灰。”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屋门前。虽然她全身上下都蒙在沉重的黑纱之中,连整张脸也遮没不见,但那风姿绰约的身形,和温婉动人的语声,都已说明“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位具有着独特风华的女子。
她的声音已不显得年轻,她的身材也不像青春少女那样窈窕,甚至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面容。但她的人站在那里,竟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气质。这林间的宁静,洒下地面的明亮阳光,在不远处摇摆着的丛丛木叶,似乎都只是为她而存在。
过了很久,楚留香终于打破了沉默,举手道:“请问前辈……”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黑珍珠却突然跳起来,指着那黑色的女子叫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秋灵素!”
楚留香听到“秋灵素”这个名字虽然吃惊,但也不得不上前,用力拉住了作势扑上前去的黑珍珠。南宫灵则在旁边**咳了一声,才道:“这位是我的师母,也就是我恩师、前丐帮帮主任慈的夫人。”
◇ ◆ ◇
黑珍珠终于还是冷静下来,答应让南宫灵先将骨灰坛埋下。这也许是因为她想到了楚留香对她说过的种种疑点,也许是因为一直站在一旁不语的花满楼,也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在楚留香的面前总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对花满楼,似乎怀着一种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歉疚。
因此他们就站在那里,站在任夫人的身边,看着南宫灵恭恭敬敬地把骨灰坛放入坑中,一铲一铲填进土去。
骨灰自然是任慈的。这位将南宫灵自幼养大的、亦师亦父的武林名宿,在留下传位于南宫灵的遗嘱后,便与世长辞,归于尘土。
在整个过程中,任夫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或是有什么激动的表现。她仿佛已成为了庄严肃穆的化身,无言地为在场的这些年轻人解释着生命和死亡的含义。
就连黑珍珠,那如大漠风沙一般凌厉暴烈的小王子,此刻也露出敬畏的神情。
对“死”的敬畏。
这在她看到父亲的遗体时都没有感受到的心境,竟被一个她认为是敌人和凶手的女人所唤起。
黑珍珠终于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南宫灵已将骨灰安葬完毕,正朝他们走过来,黑珍珠却抢先一步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帮主夫人,还是谁的师母,你究竟是不是秋灵素?”
任夫人似乎着意看了她一眼,静静道:“秋灵素……是的,二十年前,我用过这个名字。”
黑珍珠厉声道:“那你总该记得我爹爹札木合吧?”
这一次不等任夫人回答,南宫灵便挡在了她身前,急促地道:“小王子,我说过了,令尊的死和我师母没有关系!自从我恩师任慈重病不起,她就搬到此处来隐居,照料我恩师,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你为何一定要……”
楚留香听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动,问道:“任老帮主去世,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问的虽然是南宫灵,但目光始终直视着后面的任夫人,像是要穿透那层黑色的面纱,看清那张面容上的表情。
任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三个月以前。请问阁下是……”
南宫灵立刻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楚留香,这位是花满楼花公子。这位姑娘正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女儿。”
任夫人的身子颤了颤,深深地望向黑珍珠,以一种怀念的声音缓缓道:“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黑珍珠却圆睁了双眼,大声道:“不错!不但长得像,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