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道:“自然?”
花满楼淡淡道:“自然并不依靠人的存在而存在,但人却要服从于自然。”
楚留香微蹙起眉头,正要说话,蓦地目光一闪,就停下了脚步。
花满楼疑惑道:“怎么?”
楚留香沉声道:“‘自然’不让我们走了。”花满楼还没有继续追问,他已很快地接上道,“没路了。”
脚下那条狭窄的、生满杂草、落满腐败的树叶的小径,已到了尽头。两人面前,只有一片生长得密密匝匝、看上去毫无章法可循的树木。
这些树木的枝杈浓郁地向各个方向伸展,交织成一张立体的网,不要说人,只怕体型稍大一些的动物都钻不过去。
在木叶间呼啸的只有被隔断得零零碎碎的风声。
花满楼静静地听了一阵,才踟蹰道:“那么,小王子……”
楚留香又在摸着鼻子,仿佛这样就能发现黑珍珠的踪迹似的,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丝促狭:“你这个人,有没有你不关心的人?”
花满楼只摇了摇头,道:“小王子那样年轻,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楚留香再次打断了他,抢着道:“可她对你就没有过一点好颜色。”
这一回,花满楼绽开一个温煦的笑容,就像是在密林深处迷路的一缕阳光映在了他脸上。他几乎是愉快地答道:“我又看不见。”
楚留香叹了口气,但随后便也笑了起来,很快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话音未落,花满楼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竟已被楚留香带上了半空,跟着轻轻落在一根横向伸出的树枝上。花满楼怔了怔,道:“这……”
楚留香的声音,伴随着纵跃时带起的风声,和树叶沙沙的响声一起传到他耳边。花满楼便这样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在交错的枝叶间飞行着,听楚留香朗声笑道:“你提醒我了!小王子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像我们一样,乖乖地在地上走?”
◇ ◆ ◇
林间的树木生得再密集,彼此之间也会有距离。只因地上的树**之间,还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杂草,才将去路完全阻住。
楚留香纵身上树后,才发现上面虽然枝叶繁茂,但还是有可以通过的间隙,而且几乎是四通八达的。
以黑珍珠的敏锐,和她长年生活在自然中的本能,说不定早已想到这一层。
因此楚留香现在的目标并不是要找到黑珍珠,而是要走过这片阻挡住道路的树林。他相信在树林的另外一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键的存在。
花满楼却突然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楚留香明白,这是花满楼独特的讨论问题的方式,因而清理了一下思路,却反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小王子的马的反应?”
花满楼道:“你是说,小王子的马已察觉了这林中的蹊跷,而小王子则更可能发现了什么,才会大胆闯入?”
楚留香点了点头,却闭紧了嘴唇。过了半晌,他才低沉着声音道:“我现在有点希望是我猜错了,不然……”
他咽下了后半句话,仿佛这样就能避免那种不祥的预感成为现实。但蓦然之间,眼前竟有一道黑影扑出,疾如闪电!
楚留香一伸手,已将那袭向他面门的长鞭的鞭梢抄在手中,低声笑道:“我这个鼻子虽然不灵,时时还给我找些麻烦,但摆在我的脸上挺合适的,小王子一定要放过它才好。”
蹲在树杈间的黑珍珠“哼”的一声,已收回了长鞭,仔细想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岂能接得住我的鞭子?”
楚留香收回手摸了摸幸免于难的鼻子,没有回答,却像不经意般瞥了一眼花满楼。
花满楼已在旁边另一根树杈间坐下,他的坐姿还是那么优雅自如,仿佛正坐在书房里的红木圈椅中。
黑珍珠一下子想起被花满楼二指夹住自己鞭子的事,忍不住又“哼”了一声,用力转过头去,盯着树下的某个地方。
楚留香这时已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这片密林的边缘。从高处的树木枝叶间,已能看到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当中则是一座小小的木屋。
这里果然有人居住,而木屋周边的密林,也果然是居住者阻挡外人进入的屏障。
这住在木屋里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要隐居在这么神秘的地方?
楚留香不禁屏住了呼吸,和黑珍珠一起盯视着那座木屋。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出来,肩上还扛了把铁锹。
楚留香几乎要叫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黑珍珠仿佛察觉似地回头看他一眼,还是转过去,望着那个出来的人。
那个身穿青衣短打、扛着铁锹、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农户打扮的人,正是南宫灵。
南宫灵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灵竟然真的在这里!
他们静静地看着南宫灵走到木屋前不远的地方,试了试地面的软硬,就放下肩头那把铁锹,开始挖土。
南宫灵的动作很认真,力量也很均匀,仿佛他从小就习惯了挖土似的。不一会工夫,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坑。南宫灵放下铁锹,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便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身走进木屋。
楚留香这时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随即凑到黑珍珠的耳边道:“你早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才跟过来的,是么?”
他的声音还是放得很低,只因他知道南宫灵也是耳聪目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