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笑人这路剑法,的确迅猛狠辣,但他太在意招式的效果,恨不得每一剑出,便有一条生命飞升于剑下,便失去了剑道的本真。
薛衣人的剑法本不是这样的。他的剑纯粹、自然、美丽,剑势如长虹,剑招就像一首不经意的诗。
诗意的剑,未尝不能够杀人,却不止能够杀人。
但一味杀人的剑,却总不会变得诗意。
薛笑人不懂。他一辈子不懂,也一辈子不能胜过薛衣人。
他突然再次弃剑!
在弃剑的同时,他的左拳右掌,也齐齐击出。他居然开始使用拳脚功夫了。
薛衣人眼都不眨一下,轻轻拧身,便躲过这一击,但还是没有还手。
薛笑人片刻之间,已换了七八种武功,有的是拳,有的是指,有的是掌,狂风般往对面招呼着。他好像根本看不清薛衣人的身影,只是在打,狠狠地打,拼命地打。
在旁边观战的楚留香目光一动,若有所思。
花满楼忽然怔了怔,低声道:“流云飞袖?”
场中薛笑人衣袖挥出,如绿云翻卷,可不正是武当绝学“流云飞袖”!
没想到薛笑人也会流云飞袖!
花满楼侧耳倾听,口中喃喃数着:“少林罗汉拳,降龙伏虎神功,密宗大手印,朱砂掌,辰州言家的僵尸拳……”
他越数越是心惊,不能想像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学了这么多武功。但楚留香只是轻轻一叹,道:“没有用的。”
楚留香也在观战,他知道这一场对决,自己是**不上手的。他只看了十数招,便已断定薛笑人不是他兄长的对手。
只因薛笑人的武功虽庞杂,但多数只有五成火候,并未练到登峰造极的水准。而对于薛衣人这样的人来说,五成火候的绝学,还及不上十成功力的无名一招,更能引他注意。
薛衣人的剑法精纯,是因为他专心,数十年如一日,只浸淫在剑道之中,所领悟的自然要比旁人更深。
眼见薛笑人使出这些虽为各派绝学、却练得半瓶醋般的招式,薛衣人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种失望的神情。再度长叹中,他脚下一勾,被薛笑人弃下的长剑已到了手中。
剑如闪电,穿透半空,划破了雨帘雪幕。
天色渐暗,雨已化雪,纷纷扬扬落下。
薛笑人像见了鬼似的惊叫一声,声音宛如夜枭般凄厉、绝望。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剑。
夺命的一剑。
薛笑人看着那一剑,像看着疾速迫近的死亡,动也不能动,浑身的血液都已成冰。
他终将死在他兄长的剑下。
这个念头涌上心来的时候,薛笑人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他没法闪避,也失去了闪避的意识,愣愣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楚留香和花满楼同时纵身而上。
即便薛笑人是恶贯满盈,他们也不愿看到杀人的一幕发生在眼前,更不愿看到杀人的是薛衣人。
没有人有资格判定他人的生死。
但他们离得毕竟太远,身在半空,就已预知到了失败的后果。
有谁能挡得了这绝世的一剑?
有!
蓦然间金铁交击声大作,剑身相交处,竟滑过长长的一溜火光。
楚留香觉得,仿佛是先看到薛衣人这一剑被挡下,然后才见到那个身影从林间跳出的。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
一声脆响,剑已断。
挡住薛衣人的那柄剑。
血光飞溅,溅上飘落的雪。
雪花浸满了鲜血的红。
那个身影已跌倒在地,姿势比薛笑人还要狼狈。
薛衣人的剑锋,就死死握在他手中。
这一剑终于被阻住了。
薛衣人一皱眉。
他一皱眉就收剑。
楚留香和花满楼急匆匆地跑过去,一个道:“前辈,请住手。”另一个道:“红兄,你有没有事?”
薛衣人皱着眉摇头道:“你是谁?”
楚留香回头看看,见花满楼正忙着帮那人包扎手上伤口,就代答道:“中原一点红。”
薛衣人的神情动了动,道:“中原一点红?”
薛笑人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狂笑。他大笑着爬起身,劈面一掌就向一点红打了过去,骂道:“你来**什么!来救我的命吗?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