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陵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沙哑,“你去外面候着,我在这里待会儿。”
“诺。”庆春行了个礼,从殿内退出。临出去时,将殿外的纱帐一层层放了下来。
孟陵用额头抵着竹佳的手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似有感应一般,竹佳闷哼一声缓缓张开眼,在看到孟陵的刹那,瞬间失神。
“竹佳,你醒了?”孟陵惊喜的看着竹佳,手上不自觉用了力。
“疼。”竹佳轻唤一声,冷汗簌簌落下。孟陵大惊,立刻松了力道,小心翼翼检查半天,见没有出血,才稍稍放松。
竹佳看着孟陵这般小心翼翼对待,与之前温和疏离的样子全然不同,不禁看得有些失神。孟陵看竹佳失神的样子,轻笑一声,忽的板起脸来,“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难道还没有做好委屈的准备吗?”
“我……”竹佳紧抿着嘴,把脸别开。
孟陵不待竹佳回答,接着道:“为什么不好好的弹卷阿,偏要弹桑柔。”
竹佳这次抬起了眼,只是看着孟陵,不答话。孟陵依旧板着脸,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良久竹佳才细声开了口,“我之所以活着来到这里,全是因为你教庆春开导我。”
孟陵盯着竹佳,等竹佳开口。竹佳却又闭口不言,眸中瞬息万变,似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在静静道:“那日你恼了我,之后又离宫散心,所以我……”
“我哪里有恼你?”孟陵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竹佳,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让竹佳有这样的误会。
“就……”竹佳看孟陵神色如常,的确不像恼自己的样子。话卡在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孟陵也不欲逼迫,只认真的看着竹佳,“你若以后再胡思乱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我才真的要恼你!”
不知是因为孟陵的话太过认真,还是他眸中的感情泄露的太过彻底,竹佳忽觉胸口开了个洞,孟陵趁虚而入。他进入的太过迅速,竹佳甚至连呼吸都被迫的紊乱起来。他不敢去看孟陵,有些慌乱的别开脸,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给孟陵的回应。
孟陵也觉自己太过露骨,低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松开了竹佳的手,“我……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养,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说罢不待竹佳答话,已匆匆转入后院,离了听竹轩。
竹佳这一次伤的极重,再加上之前风寒未愈,待到大好之时,皇宫的牡丹已经开了次第。孟陵陪刘宏用过早膳后便来了听竹轩。
竹佳起身未久,庆春正伺候着竹佳吃饭。用过早膳后,孟陵遣散所有人,带着竹佳往濯龙园行去。
濯龙园本是皇后闲暇时的休憩之所,桓帝时大肆修整了一番后,景色越发秀丽,一旦游景,不自觉的便会流连忘返。
此时牡丹花开正盛,孟陵和竹佳站在花前,阳光映衬着花,花映衬着人,一个看花,一个看人。
竹佳看着满园牡丹,笑看着孟陵,“在家时姐姐常嚷着要来洛阳看牡丹,说洛阳的牡丹甲天下,如今一看,当真是国色天香。”
孟陵看着竹佳,点点头,赞道:“的确是国色天香。”
竹佳见孟陵盯着自己,话头上虽是接了自己的话,可竹佳却觉得孟陵意有所指,不自在的红了脸。
从濯龙园回去已近正午。孟陵离了听竹轩,并说好午后还会过来。哪知午后来的不止孟陵,刘宏也一道驾临。
书房的木榻上,刘宏拥着孟陵坐在那里。下首的琴几前,竹佳跪坐着盯着琴,手抚着却不知该弹什么。
刘宏盯着竹佳,眯眼笑笑,“怎么?不知道要弹什么?那就弹一曲卷阿吧。”
竹佳紧抿着唇,深吸了口气。因为孟陵,他甘愿忍耐,傲骨也因为那人温和的劝解,甘愿亲手摧折。
曲声悠扬流转在室内,孟陵看着竹佳,心中一片刺痛。他合起眼,靠在刘宏身上,不多时呼吸已变得均匀起来。
刘宏低头看着孟陵,轻抚着他的侧脸,然后缓慢的扶他躺好,又叫人拿了条薄被来给他盖上,对竹佳道:“陵公子昨晚没睡好,待他醒了告诉他,朕等他用膳。”说罢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丝毫没有发觉在他说要离开时,孟陵原本均匀的呼吸忽然变得凌乱。
☆、自尽
竹佳待刘宏踏出听竹轩的刹那收了手。屋内只有他和孟陵二人。榻旁的窗户微微开启,不时有细风卷入,静谧的时光中,竹佳仿佛听到了竹叶相击奏出的乐章。竹佳微微垂眸,唇边勾起一抹笑,手指抚上琴弦,乐曲倾泻,那是他本就想弹给孟陵的曲子。
孟陵忽觉魂游体外,出了听竹轩,踏入了竹林。林内竹色青翠,竹叶沙沙作响。泉水叮咚跳跃,溅到脸上带了些许的冰凉,依稀中仿佛闻到了自由。
竹佳抬眼去看孟陵,手指微顿,琴声戛然而止。竹佳起身走到榻前,跪坐在榻边,手指有些颤抖的落在孟陵的眼角。收回手指,竹佳看着指尖的水珠,心狠狠疼了起来。
庆春说,陵公子从未对谁那样上心。庆春还说,陵公子两年来从来不对皇上假以颜色。直到他竹佳来了,陵公子仿佛变了个人。他会微笑,会担心,会温柔,他有了活着的生气。说这些的时候,庆春带着向往的笑,可下一刻,脸立刻耷拉下来,声音也带着不甘的委屈。竹佳记得庆春满眼的泪,他说,竹佳公子,公子他为了保护你,连尊严都能放弃,甘愿在皇上身下承欢,所以求你不要再去违抗圣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