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之助紧紧地握着颤抖的双手。
“既然铃村公子要我归还,我便未加处理安放在那边。”
幸之助狠狠瞪着沼田。
“您可不要误会了。那位公子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使命。比起像幽灵一般生活,完成使命后结束生命要名誉得多。”
一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事,世间的事。这样的少年,对使命也好名誉也好,又会理解多少。他不可能理解。一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幽径在牢中。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完成某个人……沼田的阴谋而惨遭杀害。幸之助紧握着自己的刀柄,对沼田泛起无尽杀意。围绕一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男人。毫无疑问。沼田看出了幸之助的意图,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是赢不了我的。老老实实带着它回去吧。你要是死了,那具遗骸就只能扔进深山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幸之助很清楚自己的技不如人。也早有了一死的觉悟。可一听到一的遗体会遭到如此粗暴的对待,不禁心生犹豫。
自己若是死了,沼田一定会将一的尸体丢弃。曾经抱着自己的手臂,曾经靠着自己的身躯,都会被野兽吞食。绝对不行……
胸中翻腾的怒火转变成绝望。到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别说是保护他了,就连替他报仇都做不到。事到如今,若是连少年的遗体都无法保护,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喜欢这位少年。泪水盈眶。沼田的身影渐渐模糊。
“……我……我带一回去。但是……”
幸之助抬起头。
“……那具尸体没有头,实在太悲惨了,我想把他的头也一起带回去。一的头在哪里?”
“没有头”沼田淡淡地回答。
“不可能没有!他和我说过那么多的话!被砍下的头颅到底在哪里?!”
沼田沉默了片刻,眯缝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既然那么想要,那你自己去找吧。应该在小冢原那里排着。”
小冢原刑场异样的光景,吸引了众多围观的人群。写有罪状的公告旁,排列着盐田家的家主,家臣以及亲戚,近五十颗首级。
干燥的风刮过放置首级的狱门台,发出喀塔喀塔地声响。周围的看客也随之发出阵阵恐惧的呻吟。
钻进人堆的幸之助冲到了最前列。前面竖着竹栅栏禁止入内。幸之助双手抓着栅栏,凝视着眼前的首级。憔悴的皮肤,空洞的眼眸。完全没有表情的脸,连他是青年还是中年都无法判别。拨开人群,仔细端详着接下去的一颗颗首级。完全不知道哪个是一。听说一自小的病,上半脸无法见人,幸之助便以此为线索细细寻找着。排列在眼前的首级,有挨打肿起的,有留有刀伤的,就是没有毁容的痕迹。难道他的病是沼田的谎言?!幸之助绝望地紧紧抓住栅栏。
就算没有得病的痕迹,自己却为什么找不到?!那么多次吮吸的唇,碰触的脸颊。就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深爱的人却为什么辨认不出来?!想现在就带他回去。从这个寒风呼啸的寂寞之地带他回去。
幸之助反复端详着排列在眼前的首级。东风渐起,日落西山。人群也逐渐散去。周围暗了下来,首级的脸也看不真切了。栅栏前只剩幸之助一人。
“你也快回去吧。”回头一看,一名武士站在身旁,可能是刑场的守卫吧。
“是你的熟人?”武士指着排列着的首级问道。
幸之助颤抖着点了点头。
“首级还要示众两日,再此期间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得移动他们。两天以后就可以领回家了。你两天后再来吧。”
不要再看这些示众的首级了。武士也是好意相劝吧。四周已然一片漆黑,连乌鸦的叫声也听不见了。再待下去,就辨不清回家的路了。幸之助转身回家。“明天,明天我再来。”他对心中的一说道。可是每次忍不住回头,都好像听见一哭着说,“不要走”“陪在我身边……”
“原谅我,原谅我……”
幸之助扑通跪倒在地。应该早点带他逃跑的。应该早点和家人一起逃跑。就算生活拮据也好。没有钱可以打工,可以做任何事。就算辛苦,就算痛苦,只要一能活在自己的身边……可怜的少年,只认识自己的少年,如此深爱的少年。
追思过往,幸之助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之中,泪流不已
无尽的雪,将足迹掩埋。上完坟,抖了抖斗笠,啪啪,白色的雪块纷纷落下。正月过半后,下雪的日子便多了起来。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吧,前来上坟的人也少了许多。
领取首级的那天,示众的首级大多被死者的亲族或远亲领走。剩下几颗无人领取的,却辨不出哪个是一的。最后,幸之助只得将一的身体落葬了。对母亲说这是朋友的弟弟。兄长去世无依无靠,只有自己帮忙料理后事。直到葬礼结束,幸之助什么也没吃,什么也吃不下。要将一体面地下葬,他的心思全在料理一的后事上。葬礼过后自己也不想活了。心中只剩下悲伤和空虚。其他的感情就像被彻底夺走一般,幸之助仿佛成了只懂得悲伤的行尸走肉。
看着绝食的儿子,担心的母亲哭着劝儿子进食。幸之助无奈之下喝了一口粥,粥的美味让他感动得落下了眼泪。明明如此悲伤,明明心如刀绞,却能感觉口中食物的美味。幸之助不禁对自己心生厌恶。一想到一已经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便愈发悲痛起来。
离家步行半刻有座寺院。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