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耘诊过脉,斟酌了一下,打算用四物汤来开始做调理。这四物汤虽然说是给女人调经养血的,但是给体质虚寒,气血不足的季酒倒也合适。而且四物汤温补为主,现下季酒的身体虚不胜补,以药膳和四物汤结合,温养一段时间是最为稳妥的。
顾子耘写了药方给姚成勇,四物汤里的药材倒都是些常见的,他顺手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这几样药材,配好了给姚成勇。季酒原是喝惯了药的,因而姚家倒是有现成的药罐,很是方便。
等这些事了了,夜已经深了,季酒趁着顾子耘去厨房指导姚成勇煎药的功夫已经给他快手快脚地收拾出了一间客房来了。
“这套被褥是我前两天才新裁了料子,浆洗过的,保准干净,天也黑了,你带着子清去住客栈,我们定是不放心的。”季酒道:“虽说这燕幽城里还太平,但你孤身走夜路,难保没有意外。再说,眼下天渐冷了,这时候,客栈也大多早早关了门了。”
顾子耘听他说的认真又细致,又有姚成勇快手快脚地烧好了热水,抬了一大桶到那客房里去了,他实在盛情难却,便也大方地应下了——从京城一路到燕幽城,走了足有一个月,他又带着才两岁多的顾子清,饶是他自幼四处行医,也着实是累惨了,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的诱惑实在太大。
顾子耘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被顾子清闹醒。顾子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扯着他从炕上垂落下来的几茎发丝玩儿,见他醒了睁开了眼,马上笑道:“哥!哥!饭!”
顾子耘笑着把他抱上炕来,逗他道:“子清不得了,都会说‘饭’啦?”
两人正笑着,季酒敲了敲门进来,看到顾子耘脸上迷迷糊糊的笑容,笑道:“小顾大夫醒了?早饭已经做好了在灶上热着,赶紧去吃点儿吧!”
顾子耘有些赧然,寄住在人家家里,却起的这么迟,还让主人给堵在了被子里。
季酒看出他不好意思,体谅地笑了一笑,道:“顾大夫这一路着实辛苦了,难得睡个好觉吧?一会儿吃过了再睡一会儿吧。”
顾子耘见他直爽体贴,便也落落大方道:“不用了,睡了这么久,这就起来了。”顿了顿,他又道:“季老板不要一直叫我‘小顾大夫’了,我们兄弟俩到了燕幽城也是举目无亲,幸好碰上你和姚大哥,如若不嫌弃的话,直呼我名字——子耘便是了。”
季酒闻言便笑了起来,道:“是个敞亮人,即是这样,那你也不要叫什么季老板了,我就是一个开馄饨摊子的,若看得起我们这些粗人,便叫我一声‘酒哥’吧。”说着话,又走进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给他放到屋里的桌上,道:“昨儿个夜里下了场雨,北边天冷得厉害,昨儿你身上的那件袄子我看着也有些脏了,我找了件给你,原是我穿过的,你要没有合适的,便先穿着。”
顾子耘便大方地说道:“多谢酒哥了。”他带着年幼的顾子清北上,又匆忙上路,着实没有多带行李,两个包裹里装的都是顾子清的一些过冬衣物,又怕一路上财招人眼,一些钱财他都是贴身带着的,眼下还真没有合适自己穿的衣服。季酒笑着应了他,才转身出去了。
顾子耘便起来换上衣服。他生的的确是好,眉目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俊出尘,当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很有几分矜贵清冷颜色,然而当他穿着季酒的月白色竹布冬袄,只是微微地笑着,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只站在那里,便让人心生好感。
顾子耘走到院子里看到季酒正在晾晒姚成勇的衣服时,不由得皱眉,刚要开口说什么,季酒忙先开口道:“我不过是晾一晾罢了,这衣服是一早勇哥洗好了的,我没沾凉水。”
这是昨儿顾子耘特意吩咐的,季酒的身子别的都好,只是需要避寒,等温养好了才好。
顾子耘起的迟了,但是厨下灶里的粥还温着,吃着正好,顾子耘就着一叠腌萝卜吃了一大碗。
“酒哥,怎不见姚大哥?”顾子耘拿着碗筷到井边正准备洗碗,顺口提到。
季酒晒完了衣服,正拿着几件厚衣服在晒,昨儿虽下了一夜的寒雨,到了白天,太阳竟是十分的好,正好再拿来晒些这几天要用起来的厚衣服厚棉被的。
顾子耘帮着搭把手,问道:“酒哥,你今天不出摊子吗?”
季酒拍打着一件厚厚的藏青色冬衣,点点头,道:“今天我弟弟和赵北都来家里吃饭,勇哥一早去出摊,过会儿会带点菜回来,我就收拾一顿饭就成。”他看看顾子耘,道:“子耘,我就闲话问一句,你一个人,还带着子清,打算怎么在这燕幽城里过呢?”
顾子耘道:“我还有些积蓄,应该还够在城中先租个房子落脚,然后再盘个屋子开个医馆,若是不行的话,我就背个药箱到附近的村落里去走走,当个铃医也成。城外我虽分了有十五亩田,地不多,我也实在不懂得种地,打算佃出去,多少也够我和子清一年的口粮了。”
季酒手上动作不停,听得挺认真,直到听了最后一句话才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十五亩地佃出去只留你们两张嘴的口粮,若有这等好事,你也别去便宜别人了,我也不出摊了,就给你去种地吧。”
顾子耘听出来是自己说话闹笑话了,也不说话了,只把地上的子清抱了起来,脸上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