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云英记性好,怕他听不明白,画了简单的名姓谱给他看。
朱和昶翻开册子,笑着问:“这是专给我画的?画得真好!”
想起那本灯谜册,有些感慨。
云哥大概不知道,他站在灯下从容答题的时候,当真是风采过人,像镀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傅云英扫朱和昶一眼,他的重点永远是歪的。
上京途中,傅云英一天之内三五次被朱和昶宣去议事,一谈至少就是半个时辰。方长史渐渐退居幕后,不再管事,改由她主持。
众人见识到新君对她的倚重,愈加卖力巴结奉承她。
几日后,銮驾抵达京师郊外。
李昌一行人翘首以盼,早就在官道外等候多时。
“二爷早就盼着了,让小的把这个交给您。”
傅云英接过李昌递过来的信,打开细看,嘴角一挑。
内阁大臣们商议过后,认为朱和昶奉遗诏即位,此时还算不上皇帝,不能从正门入宫,而应该以太子的礼仪,从东门进。
霍明锦提醒她做好被群臣为难的准备。
她告诉朱和昶这个消息。
此时为避人耳目,楚王已经和张道长一起离开了。
朱和昶皱眉道:“按理来说大臣们也没有错……不过这东门,我走不得,是不是?”
傅云英点点头。
礼仪规矩表面上看只是繁冗仪式中的一道程序罢了,其实不然,它背后代表的含义至关重要。
以太子的身份入宫,还是以皇帝的身份入宫,不仅是身份上的转变,还昭示朱和昶和群臣之间的关系。
他是皇帝,内阁大臣是臣子,还没入宫就先被臣子压一头,以后还怎么驱使群臣效忠自己?
霍明锦并不在接驾的行列之中,他选择置身事外。
傅云英早就知道他不会插手朱和昶和群臣之间的角力,他无须讨好朱和昶,也无意和群臣作对,只需作壁上观,两方都得拉拢他。
霍明锦冷静而自信的态度让她放下心来,她就怕他为了她失去理智,和群臣交恶。
朱和昶命銮驾原地停下歇息。
大臣们在东门前等候,苦等了几个时辰,等不到新君身影。
礼部官员找到几位内阁大臣,向他们禀报,朱和昶坚持要从正门入宫,不然就不进城。
他说得很含蓄,其实吉祥的原话是:不让我们小爷从正门入,那大家就一拍两散,我们打道回府啦!
王阁老脸色微沉。
新君年纪不大,倒是不好糊弄。
满朝文武都在东门前等,本以为这个天真的藩王会迫于压力服软。
礼部官员急得团团转,他们负责迎圣驾入宫,但下命令的是内阁大臣,他们没法违抗阁老,又不敢得罪新君,偏偏不得不夹在中间受气,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当真是憋屈!
王阁老问汪玫:“傅云此刻是不是在新君身侧?”
汪玫答是。
王阁老把姚文达叫到跟前,“新君年幼,难免意气用事,你过去劝劝新君。傅云深受新君信任,你曾教导过他,有半师之名,若见不到新君,从傅云那里入手。”
姚文达并未教过傅云英,不过因为傅云章的关系,大家都把她当成姚文达的半个弟子。
听王阁老如此吩咐,姚文达答应下来。
王阁老又吩咐随从将带伤出席典礼的崔南轩请过来,把刚才和姚文达说的话含笑重复了一遍,不过用词客气些。
崔南轩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下官试试。”
两个从来不对付的人同乘一辆马车。
姚文达细细端详崔南轩,哼哼唧唧了几句,道:“你还真是不要命,沈党那些可都是你的旧相识,说判刑就判刑。”
审理案子的差事推到他头上,他没有推托,接了,带着伤处置了一干人等,雷厉风行,毫不手软。
不止沈党的人骂他,其他人也骂他,实在是太凉薄了,当年对岳家见死不救,现在对旧相识赶尽杀绝。
崔南轩闭目沉思,不理会他。
姚文达啰嗦了一通,还是忍不住问:“你的伤全好了?”
崔南轩仍然不回应。
姚文达吹胡子瞪眼睛,“我告诉你,你可别拿老师的身份给傅云脸色看,他不吃这一套的。他和他二哥不一样,也只有他二哥佩服你。”
崔南轩睁开眼睛,眼底暗流汹涌,“那他吃哪一套?”
姚文达哈一声,“你问了,我就老实告诉你,我傻吗?”
崔南轩不说话了。
马车到了郊外,远远可以听到旗帜、伞盖在风中飞扬的飒飒声。
到了地方,姚文达直接去找傅云章,打算先从他口中套出点消息,比如新君的喜好、脾性什么的。
吉祥告诉傅云英,崔侍郎要见她。
她愣了一下,道:“那便见吧。”
崔南轩绯红官袍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