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眼皮仔细打量着堂下的柳氏,越往下听,打量的目光越是深邃。
柳氏的供词他看过数遍,对过目不忘的他来说,早已烂熟于心。
而柳氏方才所说,竟与那份供词几乎相差无几。
宛若重述。
这就值得玩味了。
沈舒南心念一动,将目光转到卫简身上。果然,那人依旧是一副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
目光收回,心神放稳,沈舒南沈大人端正的坐姿未变,但眼里却多了几许见鱼收网的雀跃。
柳氏陈情完毕,佟大人手中的惊堂木落音未尽,长宁公主便开了口,对暗杀柳氏的罪行供认不讳。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于是,长宁公主当即给予了回敬。
佟正神色一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您早已向陛下认罪自首?!”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佟正,就连老鹌鹑房佥宪也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与身侧的沈舒南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皇上早已知真相,却还是将柳氏交到他们手里,任凭此案一拖再拖,意欲何为?
看看堂下跪着的那位证人,再看看坐在一旁老神在在旁听的卫简,佟正登时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再看向一旁坐着的沈舒南时,心绪不由得一阵复杂。
长宁公主对别人心里的暗涛汹涌无暇关注,也不屑关注,从袖内抽出一纸诉状递了过去,道:
“本宫的罪行本宫已承认,现下,我要以袁家五郎的未亡人之名,状告柳氏欺瞒异族身份、谎称外室,意欲构陷忠良、玷侮英灵清誉、混乱功臣血脉,实为异族奸细!”
佟正从衙役的手中接过长宁公主的诉状,顿觉如握烫手山芋。
柳氏从乍变的情势中回过神,匍匐上前以头抢地,连连恸声大喊:“民妇冤枉,求大人为民妇申冤做主!”
佟正稳定下心神,低斥了一声“肃静”,柳氏惶然闭嘴。
“佟大人,何不先听听证人之言?”沈舒南适时出声道。
佟正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梁大夫一路旁听下来,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将军善念下所救的女子,不仅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还极有可能是个处心积虑包藏祸心的敌国奸细,不由得阵阵心寒。
“当年宣城遭逢数十年不遇的秋涝,将军奉命带兵调度粮草,途中遇到了晕倒在路边的柳氏,将其救起。草民粗通医术,彼时为报将军度厄之恩,随行在左右。
柳氏被救后,将军仅有的几次探望,草民均在场。草民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将军不仅没有丝毫的越矩之举,连半点旁的念头也不曾动过!”
佟正眼神一凛,无声制止了想要开口呼冤的柳氏,继而看向梁诩,道:“你非彼人,焉知彼人所想?这般信誓旦旦、然则始于揣度之言,其实于案情无甚益处,你还是着重说些实情。”
梁大夫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应声后继续道:“其实,在柳氏醒来后没多久,将军就打算寻一处农家将其安置,是柳氏苦苦哀求,将军一时不忍,才将其带回了宣城暂时歇脚的别院。”
佟正突然出声打断:“袁将军是以何身份将柳氏安置在别院的?婢女?还是娇人?”
“都不是。”梁大夫面露薄怒,但很快敛了下去,“将军本无意长久收留她,又怎会让她签下卖身契为婢。将柳氏安置在别院,不过是权宜而已,是客非娇。”
佟正:“柳氏住进别院后,袁将军可也在府上?”
梁大夫摇了摇头,“将军常年住在军中,除非有外出的公务,否则连休沐的时候也甚少回别院。彼时将军忙于调配粮草,偶有几次回去,也都带着草民,方便为柳氏诊脉,调理痼疾。”
佟正:“痼疾?”
梁大夫:“没错。救下柳氏后,草民曾给她仔细诊过脉,不知何故,她体内的寒症很是严重,若不仔细调理将养,恐将难以孕育子嗣。”
亏得将军当时为她考虑,供药为她调理身体,免得落下难为人母的终生憾事。
若将军泉下有知,情何以堪?!
仿佛感应到了梁大夫的怨恨之念,柳氏伏在原地,无语沉默。
梁大夫继续道:“彼时灾情日渐严重,城中开始人心惶惶,为预防敌军趁乱犯边,军中开始调集粮草、人马。将军执意不让我继续随行,无奈之下,我便决定回家乡。
于是,将军便将柳氏托付于我,说是如若我与她有缘,便可凑在一处过活,若无心思,便在家乡寻个稳妥的人家将她安置了。
柳氏起初不想离开别院,但见将军心意已决,便也就松了口,与我一同离开了宣城。”
梁诩闭了闭眼睛,平顺了一下心境,又继续道:“从宣城出来后,一路上还算安顺,可没成想刚进到偏关县的地界,我们就遇上了流匪,慌乱逃跑中我让柳氏隐藏在一处密丛后,自己将人引开。
流匪紧追不放,我身受重伤跌下了山崖,幸而被山坳村的樵夫所救,算是捡下了一条命。我醒来后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