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便是白燕雪的父亲跟小妹。
阿顾想到这里心中挺不是个滋味,忙把那孩子叫了过来,赏了她些吃食跟小钱。小姑娘挺懂规矩,也不管人多要,给多少拿多少,跟阿顾念了两句吉祥话后,揣着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此时台上唱罢,已换上另一出新戏。阿顾扫着目光遍寻黄钰不得,却见那白家小妹抱了一大碟花生瓜子折了回来,笑说要请夫人小姐们吃着解闷。
阿顾又想赏她些银钱,被白家小妹拒绝了,仰着一张清瘦小脸对人说道,“小姐心肠好我是知道的,可这东西是黄钰姐姐差我拿来的,特地吩咐了不让收钱哩。”
阿顾方才知晓,原是自己的善举被黄钰看见了,这才着意叫小姑娘送来薄礼道谢。
此时,下了戏台的黄钰人在后台,正对着镜子卸去脸上的油彩浓妆。黄班主手里拿了一张红帖挑起门帘走进来向她说道,“阿钰,今个儿钱老板差人来请第三回了。”
岂料黄钰看也不看,向他直截了当道,“推了吧,爹。”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娇气,横竖就是请你去唱一嗓子,又不是陪客喝酒,平白上去冷待倒为得罪人不是?”黄班主听她这话,脸上不大高兴,如今桂玺楼的光景不如从前,在东县又没个正经靠山,这一时的风光到底难以叫他心安。
“虽说您是这班子里的当家,但这点自由我还是做的了主的,权且省了那游说的心吧。”黄钰不为所动,开始上手拆头上的发饰。
黄班主如今手里唯一一张压底红牌,便是自己这亲闺女,无论如何是不能跟她撂脸子。他在心里默叹一声,苦着个脸去外面应付钱家送信过来的仆从了。
不一忽儿,白家那位瘦伶伶的小姑娘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嘴里亲热说道,“黄钰姐姐,我已把零嘴小食送到那位好心肠的小姐手上了。”
黄钰点了点头,转身从桌上拿了个大蜜橘给她。白家小妹伸着筷子似的十根细指头把蜜橘接了过来,盘腿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慢慢剥果皮。
“燕燕,最近可见着你姐姐没有?”黄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向白家小妹问道。
白燕燕摇了摇头道,“余大爷不让呢,他说姐姐这阵子疯的厉害,怕见着人了要闹出事端来。”
黄钰听了这话眉睫一颤,定了定忧虑的心神,向她说道,“今儿个该忙的也忙完了,你且留下来跟我到后堂吃饭去吧。”
白燕燕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摇了摇头含糊不清道,“今天留不得,我一会儿还要跟爹去余大爷的酒楼里唱小曲呢。”
黄钰扫了一眼她那洗到前襟泛白的粗布褂子,目光讶然道,“上回你爹不是刚来班子里结过赏钱吗,怎么这么快就不够花了?”
“娘那时生产受了冻,身子骨一直没养好,这药钱轻易断不得,可不就成了家里的大开销呢。且那余大爷又不肯白借钱来,我跟爹只好掐着点子到他酒楼里挣点零碎。”
白燕燕的小细腕子摸到手上全是骨头,身上只剩下两颗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是光润浑圆的,黄钰看着她脸上的轮廓仿佛看到了小小的白燕雪,目光越发见忧了起来。
白燕燕小小年纪便已见惯了离别,转而语气老成地安慰她道,“黄钰姐姐,你别发愁,我姐姐如今成了这副光景也没办法,待在余大爷的外宅里好歹还能饶个人来伺候着。若是现在被打发出来了,回到家里反倒没了日子过,权且宽心些吧。”
黄钰听了她这话,垂下眼帘闷不则声,像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对白燕雪好不好,她下不了定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胸膛里的这颗心,是跟着被困在高墙里的那人一同煎熬着的。
自白雪燕走后,两人共作的一出《不皈》成了绝响,她那身绣金镶玉的行头也随之压在红木箱底积灰了好几年。不皈,不归,人焉能安,无论双鸯少了哪一个,都会是戏台上的缺憾。
第2一朵伶仃
余家外宅,一株疏于打理的渡冬腊梅将枯未枯,乌枝横斜,徒留一朵伶仃鹅黄在凉风中挣扎,算是这冷清后院里的唯一春色。
卧房的门被虚掩着,白燕雪目光迷茫,兰指微翘,正坐在床头绕着自己的头发梢玩儿。
纵使她的脑子已经不再清爽,人却还是美的,未施粉黛的脸上肤如凝脂,眉眼端丽,水红色的嘴唇似是两片软润的花瓣,尚且能够透出一点鲜活的生气来。
负责照看她的黄嬷嬷,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过来劝道,“二姨奶奶,今天天冷,喝了安神汤之后便睡下歇歇吧。”
“我要桂花。”碗到跟前白燕雪碰也不碰,她痴痴念念地挑着嫩白的指尖,把自己的头发丝打了个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