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亲王半倚在太师椅中,目光随意放在前方出神。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张墨迹刚干的图纸,上面画着各样的曲线和三角尖符号,图中右上方还有一个黑点。这张白底黑墨的纸张下方压着一幅全疆地图,这张地图虽不比宫中的墙图,却也不小,上下边缘已经垂在书桌外边。另外还有一些大小乡志、县志摆在角落,其中一本被翻到中间摊开,也压在地图的一角。
然而潭亲王的心思却不在此处。
那天,他与皇帝谈完,第二日下午皇帝就叫国师去了御书房。国师当着两人的面,终于看到了第四张藏宝图。然而这个“看”,真不比之前国师自己所说的“就一眼”长多少。不过几息,那张羊皮图就被重新收了起来。
随后,国师就被告知已结案,并被收回令牌。
国师似乎没有多大异议,出门前还给皇帝和潭亲王作了大揖,以谢能让他完成天降之任。
原本缠得厉害的人,说走就走了,潭亲王倒是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见证此案终结”。而且对于让他看最后一张碎片,虽说皇帝答应得挺爽快,但照此发展,国师恐怕今后都很难再出华清观来搅和了。
烛光摇曳,潭亲王想起那个人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即便在昏暗牢狱的火光中也照样道袍翩翩。他好像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于是勇往直前。就算是头一回面对手刃反贼的血腥场面,他也不过闭一闭眼皱一皱眉,然后继续审问、继续判定、继续任由这些人死于他的判定。
越和他相处,潭亲王就越觉得国师此人的奇特之处。不仅是那些利眼识人的本事,有时候,潭亲王会察觉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与国师看其他东西时有所不同。国师看其他万事万物,即便笑着,也好像总有一种隔离的疏远,似乎事不关他——这大概也是他能忍下血腥场面的原因;但他投向潭亲王的目光,有时会忽而真实起来……虽然潭亲王总觉得那视线带着些了然,还有一些调笑。
这个心底的疑惑,潭亲王迟迟未问出口。
这家伙,会被作为审案工具也说不定,那就还有再见面的可能……
潭亲王闭了闭眼,将思绪收回到桌面上。他把被展开的县志拉到面前,又拿那张白底黑墨图纸和地图对了一遍,这才再次看向那本县志。
“瑶塘……”
是的,瑶塘。十有八九,这就是藏宝图最后的答案。皇帝还未勘破这些线条和三角符号的秘密,潭亲王却已经凭着记忆将其一一复制,两两重叠左右试着拼起之后,又描摹了一张汇总图案。凭借这张图,可以在地图上找到大致的地方,然后对照县志地图,就能寻到瑶塘这个地名。
过两天,就给皇兄去递这个消息吧……
“殿下。”
潭亲王听出这是亲卫的声音,顺手将县志一合放在一边,然后翻过图纸:“进来。”
亲卫推门进来,躬身合拳道:“殿下,收到国师密信。”
“密信?”潭亲王皱眉道,“怎么传出来的?”
亲卫道:“华清观的道童每月初一十五会出宫,到城郊道观布施。”
就这样把自己的人脉暴露给我?潭亲王有些疑惑,说道:“把信拿来。”
信很小,被卷成一团装在一个竹哨里。潭亲王在烛光旁将其展开,目光一下钉在中间最大的那两个字上。
——瑶塘。
“他知道,他果真知道答案了……”潭亲王无声地动着嘴唇,目光缓缓挪到下面那行小字上。
——吾友,无论有多少案子,都祝你大获全胜。
(藏宝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