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夜翻了个白眼,正想不服气地跟他吵两句你凭什么说人家不差,又突然想起涉琴的真身……这天地间只有一个凤凰,也只有这一条烛龙,不论怎么说,都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算了,你说不差就不差吧。
羽族代王因何而来,彼此自然心知肚明。檀风越将结界撤下,苍劼便也顺势自半空中降下,踏入城中。
为表尊重,他并未容许其他的羽族跟随,仅仅是独身前往,但外头乌压压那么多羽族盯着,说不瘆人都是假的。
檀风越抬了抬头,道:“阁下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他既然开门见山,苍劼自然顺水推舟:“所为何来,你我……心知肚明。”
檀风越道:“凤凰?”
苍劼颔首:“凤凰。”
这两个字像是楔子,将封尘已久的过往重新打开。这本是檀风越过往中晦暗的禁忌,可在今天,又铺到敞亮的日光下来开来了。
这是抉择。
檀风越沉默了一会,转过身,他静静地看着灵光,伸出手,从眉心一路划到嘴唇,咽喉到心口。
灵光紧紧盯着他。
“灵光,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灵光固执地一动不动,他声音很轻,眼里也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影子,一字一句却清楚地像要生生刻进偃师心里。
“先生,你说过的,我不是凤凰,我是你的灵光。偃师同傀儡,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你不能赶我走。”
檀风越这时竟是十分冷静,道:“今日羽族倾族而来,容不得你不走。”
往往越是冷静,越见无情。可明明前不久、前不久他们才……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情意——
灵光心中慌乱,却仍是深吸一口气,轻轻去拉檀风越的衣袖,哀求道:“我是你的傀儡,你要我到哪里去?”
他神色可怜,哪怕越夜一向同他不合都不禁想替他求情,只是他嘴刚张开,却发现死活发不出声音来。涉琴将他拉到身后,向他摇了摇头。
不可说。
檀风越低敛着眉目,并不看他。
他这样冷硬心肠,甚至还伸出手将灵光的手拉开,将灵光往苍劼那处微微推了一推。
苍劼也顺势踏前一步,肃声道:“陛下,涅槃已经迟到了四百年,你不能再等,羽族也不能再等了。”
眼见事成定局,灵光又听见檀风越言道:
“等等。”
灵光眼里绽放出一抹光,他原以为檀风越终于回心转意,回过头来,却看见他的偃师自心口处掏出半颗血淋淋的,带着熟悉灵光的心脏。
——凤凰心。
从容而绝情地将这半颗心按进了他的心口。
檀风越口呕朱红,他缓慢擦去唇边血迹,轻飘飘地说完了剩下的话话:“这剩下的半颗心,也一并物归原主。”
“哥哥!”越夜终于能够出声,他尖声叫道,扑上前一把接住檀风越委顿的身体。
檀风越神色惨败,他的外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枯败,不过须臾,他那一头鸦羽似的长发便已灰白。抓着越夜的手,咬着牙,又吐出了一口血,这次,连血都是黑色的。
他心口有一口气强撑着让他不敢闭眼,气若游丝地交代:“小夜,封城。”
灵光心中痛到极点,满目不容置信。
他的偃师不过一介凡胎,失去了凤凰心会有什么后果,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除了死外,别无他法,往更极端的说,凤凰之力刚烈无比,而承受了五百年的凤凰心的偃师魂魄,说不定就要这样消散在天地之中。
举城皆震,满山悲鸣。
而停滞了四百年的涅槃,在两颗凤凰半心重新合二为一后,又重新的运转了起来。凤凰火自灵光的指尖燃起,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涅槃之火之中。寒星陨铁铸成的坚硬外壳在这霸道无匹的涅槃之火中龟裂损毁,一点一点,露出藏在灵光表相下的凤凰真容。
火凤冲霄长鸣,待火势稍弱,一身红衣如火,凤凰重临。
苍劼心中大定,率先行礼:
“羽族上下,恭迎吾主。”
紧接着,天空中乌压压的羽族异口同声:
“羽族上下,恭迎吾主。”
“羽族上下,恭迎吾主。”
在这如山海般的数不尽的声浪里,凤凰的眼睛始终只看见了一个人,也只听见那一个人的话。
可在四百年前,在四百年后,他们的结局,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改变。
这偷来的四百年岁月,像是他一场不愿醒的梦,一场只属于他自己的独角戏。
他心中有数不清的怨怼与恨意,此时付诸言语,亦显得格外凄厉。
“哈……檀风越,你可真恨我。”
凤卿掩目而笑,喃喃而语。字字泣血,却无人听。
他是天生神明,可此时此刻,凤凰俊美绝尘的面容丝毫不见清圣之气。极致的怨怼与绝望之中,有两道血泪,从凤凰眼中潸然落下。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能如此对我?!你心中是不是只有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傀儡?那也无妨,我已经舍弃了凤凰之身,只愿做你的灵光……可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能这么绝情,你分明对我动了情,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这么任性,我连我自己都不要了,你为什么就不肯要我,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等了你五百年了,好不容易,才看到这么一点两情相悦的曙光。好不容易,才觉得我们终于可以厮守,你怎么可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