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事,我等不敢妄论。”侍卫素知这长公子为人仁善,见他半晌不语,怕他这是有意阻拦,便无奈地抢道,“此事……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扶苏沉默了许久,道:“自然。”说罢让开了路,竟未有半分阻拦。
而那女子见扶苏并无相救之意,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夹杂在哽咽之中,飘散在阗寂无声的夜里,教人颇有些毛骨悚然。
扶苏抬起眼来看她,一双眸子隐没在夜色里,明晦不明。
侍卫见状,心下莫名其妙。却怕她这笑声惊动了嬴政,便赶紧将人拉扯了起来,对扶苏道:“在下这便告辞了。”
女子在如若无骨地被架着带离,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向扶苏,笑道:“臣妾此刻才算明白,自己因何而死了。”
那声音分明是咬牙切齿,但却又很快飘散在风里,如若幻觉。
直到人已走远,扶苏仍是默然地立在原处。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声地笑了笑,终于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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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人马启程继续往东,经彭城、衡山,然而及至欲乘舟去湘山祠时,天气骤变,几番风雨,阻住前路。
嬴政命人在湘水之畔行祭祀之礼,随即在附近寻了一处行宫驻扎,只待天气转好。原定的行程,便就此稍稍耽搁下来。
扶苏一路上俱是紧随在嬴政身后,然而仿若心照不宣一般,二人之间除却公事以外,便只剩了沉默。
在行宫外翻身下了马,待到嬴政率先步入,众人方才开始各自打点。
扶苏将马缰交给下人,正待进去,忽见一旁的马车里,一名女子牵着衣角,盈盈款款地走了出来。
这马车里所载的,便是随同嬴政东巡的侍姬。出发时其内尚有五人,然而如今,却独独只剩了这么唯一一人。
这意味着什么,于旁人不言自明。
而那独剩下的女子神情颇有些倨傲,想来以为在那五人之中脱颖而出,日后便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相隔太远,那女子的面容不足以看的清明,唯见那一身明艳的红袍分外夺目,想来是特意修饰打扮过的。
扶苏轻笑一声,转身步入门内。
心知这女子既连父皇的对色泽的癖好都如此不了解,日后触了逆鳞,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然而一念起,又不由得暗暗自嘲。
毕竟已是前尘旧事,毕竟已同自己再无干系……又何必太过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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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又落了一场雨。
滂沱大雨有如瓢泼,在电闪雷鸣间s-hi透了远近山河。噼噼啪啪的落雨声湮没了一切声响,充斥在耳畔,便只是听着,心头已然是一片兵荒马乱。
嬴政负手立在窗畔,看着窗外透s-hi而浓重的夜色。屋内昏暗的点着一盏灯,光影幽暗,将他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投s,he在窗边。
落雨的夜总能将人自以为坚如磐石的心智撼动几分,便是嬴政也不能幸免。纵然此刻他身形如山岳一般沉稳,然而心内却不知为何,浮上了几分空落之感。
白日所亲见的大好河山仍然历历在目,一村一土,都是为他所掌控。然而正因如此,心头那一分若有似无的空虚,才会在这映照之下,变得明显起来。
当这天下都已然为自己所有时,当芸芸众生都已然为自己所俯瞰时,嬴政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求无所求了。
或许……在旁人眼中便是这般罢。只是嬴政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直有什么,是自己不愿求,不肯求,却抑止不住想要求的。
从前世到今生,他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摆脱过。刚硬冷酷如他,也从未因了什么,而如此迟疑不前。
一声惊雷响起,将思绪拉了回来。嬴政回过身去,发现房中的灯不知何时已然熄灭了。
他扬声唤来宫人,将灯重新点上。
微微晃动的光影之下,他的面容一半被微微照亮,另一半,仍是隐没在浓重的y-in影里,教人看不清神色。
“布些酒菜过来,”沉默了片刻,嬴政慢慢开口道,“传庄姬来陪侍。”
宫人领命退下,不久后,那所剩最后一名侍姬——庄姬,换上了一身明艳的湖绿色袍子,步履轻盈地走进来行礼。
嬴政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皱眉,没有说话。
素知陛下寡言少语,便是开了口,也只是寥寥几个字,那庄姬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依偎着坐下,伸出纤纤玉手提起酒壶,替他慢慢地斟了一杯酒。
面对这样一个一句话便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若说毫无畏惧也自是不可能。但念及其余几名侍姬已然丢了x_i,ng命,留下的唯有自己,庄姬心中只觉,陛下对自己的宠爱,终究是胜过旁人的。
至少此刻,她是如此认为的。
“臣妾敬陛下一杯。”念及此,她将酒杯捧至嬴政面前,巧笑倩兮,目若秋水。
然而嬴政看也未看她,只是伸手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斟酒。”将酒杯重重地按在桌案上,出口的也只有这么两个字。平静,却是姊姊掷地有声。
庄姬心下疑惑,却也只得从命照办。
嬴政一连饮了数杯,方才伸手止住了庄姬还与再斟酒的动作。庄姬一怔,将酒壶放回桌案。然而不及回身,手腕却被嬴政一把扣住,大力之下,整个人被拉了过去,贴在对方怀中。
庄姬起初一惊,很快会意,立刻化作一泓柔情万种的秋水,攀上了对方。
嬴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忽然将人打横抱起,向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