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有六子,排除绝无可能的五皇子,也还有五位。这其中,无论哪一位最终坐上那个位置,他都有自信掌控得住,让他叶家全身而退,唯独顾琛是个例外。
不仅仅是他对阿锦的心思,更是因为他过于深沉的城府,叫人心生畏惧,叶岩柏不怕赌,但他输不起,他身后是家族百年的根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老爷子常说,待他死后,把这一支迁出族谱,死后不入叶家祖坟,免得这一脉的不肖子孙气坏老祖宗。然而读书人最是讲究落叶归根,若是当真如此,怕是老人家死后都闭不上眼,他叶岩柏又何尝不是。
当年入仕是情非得已,如今想抽身更是难上加难。叶岩柏乃至孝之人,自然不希望老父抱憾终身,临了还要以族中罪人自居。
他不仅要保全族人,还要保全他这一大家子,从这场朝堂争斗中全身而退,日后回津州,做个洒脱的教书先生,含饴弄孙,管他龙椅上坐的是谁。
说句不好听的,圣上这几位皇子,没一个是好东西,谁坐上那个位置,还真没什么分别。
他叶氏的祖训是教化世人,又不是普度众生。
面对幼子的质疑,叶岩柏只摇摇头,道:“太子失势与否,非我所能决定,阿锦,也许你觉得父亲冷血,但是这皇家事,咱们家还是少c-h-a手为好。”
叶重锦默然,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叶岩柏,顾琛注定是那个位子上的人,此时施以恩惠,总比袖手旁观要好。顾琛如今手中没有实权,能做的事有限,此时小小的恩惠,以顾琛的x_i,ng子,是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毕竟旁人猜不出来,叶岩柏却是一定能猜到,派来刺客的人,是大皇子——顾鸣。
顾鸣的舅舅在边关接连击退外敌,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他下意识为顾琛着想,却是忘了,现如今在外人看来,即便是大皇子,也比顾琛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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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宫,叶岩柏到底是外臣,被拦在外殿,眼看儿子被东宫的内侍领走。
算起来,叶重锦已有三年不曾来过东宫,陈设竟与以往并无分别,粉色罗裙的婢女,蓝色锦衫的宫人,只是比以往多了些难闻的汤药味。
五殿下顾悠正呆坐在殿内,一双兔子眼哭得红红的,他如今已有十一岁,相貌只比从前更美,只微微蹙眉,瞧着便叫人心碎,他身旁立着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长身玉立,紧抿着薄唇,却是莫家二公子。
见着小孩走进来,顾悠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又掉下来,抽抽噎噎地道:“阿锦,皇兄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呜呜……”
叶重锦蓦地攥紧拳头,好声安慰了几句,转身朝室内走去。
的确是流了许多血,已经过去几日,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几名宫婢正拿着熏香遮掩气味,见到他连忙福身行礼:“给小公子请安。”
叶重锦点了下头,却听里面传来那人粗哑的嗓音,隐约还带着笑意:“孤这伤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