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后,目光先是落至地上的茶水和碎瓷片,随后落在了桌上的那盘藕糕上。他看了半晌,走至小桌旁,伸手欲取,刘安福忙道:“点心有毒,陛下莫碰。”
皇帝落下停在半空的手,紧握成拳,疲乏地闭上双目,负手而立,淡淡道:“接着往下说。”
“昭仪娘娘先给主子递了一块,主子吃下后,夸赞很是美味,便礼尚往来,也从盘中拿起一块,递给了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只轻咬了一小口,便感口渴,放下糕点,端起桌上茶盏,不再吃糕,而是品起了茶,边品茶,边相谈,未谈几句,主子……主子她便……”
巧莲随后的几个字似从心头嘶吼出来的:“七窍流血而亡,片刻后,昭仪娘娘也觉腹痛如绞,嘴角溢血。”
皇帝听到此,才发觉,殿内是有一具白布掩盖着的尸身。他转而走到尸身前,掀布一看,果见是七窍流血的许婕妤,美目圆睁,死不瞑目。
那夜,皇帝如盛姮所愿,到了重华宫偏殿。
宫里面的这些小姑娘,有几个,皇帝是很怜惜喜爱,但对之绝无男女之情,更从未侵之占之过。
许婕妤这个小姑娘带病气入宫,未在宫中待上多久,便成将亡之身,此事皇帝也不是不知,但小姑娘命如此,哪怕他是天子,也无力回天。
那夜他来见她,这小姑娘还盛装打扮,眉眼带笑,欢喜得很,可现下竟成如此惨状。
说心无悲戚,那是假的。
瞧了半晌尸身,皇帝缓缓伸手,将许婕妤睁着的双目给合上了。
就当送最后一程,尽最后一点情分。
巧莲见皇帝面无表情,知她家主子惨死,竟未露出一丝悲戚之色,又是愤恨,又是不甘,道:“陛下,主子她吃下了藕糕,之后再无吃下一物,也无饮一口茶,不过言谈了几句,血便从七窍出,化作尸身,不过转瞬之事。这藕糕是昭仪娘娘亲手所制,殿内众人也都瞧见了,是昭仪娘娘亲手从食盒中端出的糕点,这其间再无任何人碰过。”
刘安福知这丫头说出这番大实话,与寻死无异,不住地递眼色,欲叫其闭嘴。
但巧莲心怀怨愤,不吐不快:“更为蹊跷的是,昭仪娘娘见主子吃下糕点后,竟安坐不吃,还是主子从盘中拿了一块,递给昭仪娘娘,昭仪娘娘不好回绝,这才接过,咬了一小口,后便又放下了。故而现下,主子的尸身倒在此处,而昭仪娘娘还有药可救。”
皇帝隐忍多时,终忍不住,转身怒极道:“你这是在疑盛昭仪毒杀了你家主子?”
巧莲重重地磕了一下头,磕得额头青红。
“奴婢身份卑贱,不敢疑谁,不过在言说自个所瞧见的一些事。主子尸骨未寒,奴婢更不敢有所求,只望陛下能早日查出真凶,以慰主子在天之灵。”
言罢,巧莲起身,竟拿头撞向了殿内红柱,头破血流,当场气绝,殉主而去。
一时之间,殿内便又多了具尸体。
皇帝松开藏在衣袖中本紧握着的手,吩咐道:“厚葬了。”
宫人领命,将主仆二人的尸身搬出了殿。
待殿中再无亡者后,皇帝这便走回床边,道:“昭仪现下如何?”
一位太医出了人堆,得旨跪地,却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