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树猛地一回头,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不是……你哪来这么多钱?”单洁只是个县一中的小小教师,平时收入都微薄地可怜,怎么能一下掏出这么多钱来?
“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的,供你读书,供你上大学,最后再帮你垫个首付,车你就自己想办法吧,从这以后,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单洁叹了口气,一向严肃的表情微微露出了些倦色,显得苍老了些许。
“不过事先说好啊,等你以后工作了这80万可是要还给我的。要不是为了我孙子的前途,我至于省吃俭用这么多年吗……”
“妈,适合的房子还有很多——你其实不用——”陈树叹了口气,刚想说的话却被单洁硬生生打断了。
“必须要。”她的语调突然高昂了起来。
“陈树,到今天你还不明白吗。”
陈树怔怔地看着他母亲,看着她眼底闪烁着的疯狂。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孩子。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努力,才将你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弄到国内顶尖的大学。”
“你甚至不知道,当年为了那县里唯一的保送名额,我低声下气地求了多少人。”
陈树蓦地一愣,听见单洁在他耳边坚定有力地道:
“所以你的下一代也必须像你一样优秀。只要我还有条件,我就必须供他念本地最好的小学,本地最好的初中,再到最好的高中。”
“你真的懂我的良苦用心吗?”
陈树低着头,没敢看他妈的眼睛。
“我知道。”
我都知道。
对不起。
陈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在沙发上不停发着抖。
不知不觉,薄林的三天期限就要到了。可是他什么东西都还没整理,甚至连搬不搬走都还在犹豫。
说到底,其实是他自己不敢走出这个房子罢了。
叶一的钢琴还静静地躺在书房角落。
他们一起淘的唱片机还在抽屉里。
她扎头发的发绳还整整齐齐地挂在卫生间。
他妈偶尔来看他时留的字条,也都被他细心地整理进了小盒子后再推入床底。
原以为那段日子已经离他很远了,没想到只是一个念想的距离。
当初和叶一分手后,陈树并没有立刻将那些与她有关的物品及时清理掉。以至于今天陈树的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还留着叶一存在过的痕迹。
洗手间的角落里放着叶一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面膜。
书柜里放着她大学成堆的专业书。
阳台上还摆着她一时兴起买的多r_ou_,虽然早已经枯萎了。
这个房子,不仅是他妈费了半生积蓄为孙子攒的学区房,还是他与叶一有着独一无二回忆的地方。
他根本不敢离开,也眷恋着不肯离开。
“毕竟,这是我最后一次邀请了。”
陈树将手背放在眼睛上,轻轻一拭就s-hi了一片。
我只是个过了这么多年还被困在过去里的胆小鬼罢了。
这样没用的人,真的可以给薄林一个他期望的未来吗?
夜已尽深。
今晚没有月亮。
远山黢黑一片,成片的乌云极具压迫性地霸占了整片天域,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小区草丛里的蝉虫嚣张得很,纷纷鼓着肚皮,此起彼伏地发出大得惊人的鸣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薄林戴着口罩倚在车旁,不时掏出纸巾拭汗。
明明可以在车里安心地享受空调,他却仍要固执地站在外面,像是刻意地受罪一般。
他闭着眼,感受着炽热的空气将他层层包裹,感受着一滴又一滴的汗浸洇s-hi了衬衫,再热烘烘地黏在皮肤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响动,他猛地一睁眼。
只见沉重的夜幕之下,一个人正费力地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行走着,右手艰难地举着手机,正在与对方说着什么。
“喂您好……是的是的……我就快到门口了……”
“……麻烦你了”
陈树无暇顾及身旁的景色,只一个劲地低着头往前走。
此时,一辆熟悉的车横在了他面前,
“这是……”
他仿佛认了出来,却又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只得惶急地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