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远远望见她冲进了怡红院,便知道她去见袭人去了——湘云幼时与袭人也有一段主仆之缘,待要进去说话,又恐见到宝玉,彼此都没意思,低头沉吟了一下,索性站在外面等湘云出来,再邀请她去潇湘馆中小坐。
不一时,湘云果然带了翠缕出来,望见黛玉站在花荫下,便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二哥哥的脾气真是愈发怪异了,我刚不过是劝了几句,让他平日多分点心思出来做点儿正事,他居然就张口给我下逐客令了!林姐姐,你说话他向来肯听的,得空还是劝一劝吧,再这么着下去,谁还敢理他呢?反正我是不敢了!”
黛玉顿了顿,微笑道:“这天生的性子,哪里是劝几句就能改的?要真能那么容易就改掉,我先治一治你这个咬舌子,等会子咱们再赶两局围棋,看你还‘幺爱三四五’的嚷嚷不了?”
黛玉所说的却是她们幼时的一段公案。湘云生来说话便有些咬舌子,平日里若是管宝玉叫“宝玉”倒还罢了,若是叫“二哥哥”,少不得会给叫”。为着这点微妙的口误,小时候湘云没少给黛玉取笑。此时黛玉提起两人幼时的这一桩趣事,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看了数眼,一时都掌不住笑出了声。
“林姐姐,你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湘云一面笑得前后直打晃,一面道,“我是拿你没法子了。”
“彼此彼此,”黛玉边同她往潇湘馆走边含笑道,“某人可别装憨了,她从前的样儿我可色色的都还记着呢,又不是活炮仗,怎生被人扫了一眼就点炸了呢?”
湘云翻了个白眼:“少跟我翻旧账,都是一伙的,就知道合起来挤兑我。”
黛玉在腮边比划了个羞脸的动作:“这会儿了?刚谁还‘宝哥哥’、‘云妹妹’的来着?”
湘云笑道:“老太太都发了话,我们如今大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叫名字的。”略顿了顿,忽然现出恍然大悟状,“我竟是傻子,你都改口管他叫‘二哥哥’一年多了,我还没回过味儿呢!”
黛玉抿嘴一笑。自打确定自己对赦生的心意,她便直觉的对宝玉再不以乳名相称,只是这个缘故不便对外人道罢了:“其实打小儿一般都是这么叫过来的,论理也是无妨的,宝姐姐不也把他叫‘宝兄弟’么?只有你,今时不同往日。”
一句话,说得湘云顿时脸红了。原来日前已有人家来府里给湘云说亲,据说不日便要交换庚帖。一众的姐妹里,大一点的宝钗尚且待字闺中,年纪相若的黛玉更是尚未有音信,倒是她的婚事早早的订下了。
黛玉又道:“外面的事我总不清楚,道喜的话也不必说,我只说一件——人生造化,有太多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在父母缘上我与你本是一样,可有些事既来了,除了受着,便也无可奈何。我只盼着你能遇到一个护你敬你的知心人,折去从前的那些坎坷磋磨,也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撒糖,敢问诸位的牙甜倒了没?
感谢流月残非、21044154、木叶三位的地雷
☆、壮士一去兮
黛玉与湘云,一个秉性纤细娇柔,一个素性磊落活泼,脾性相差太远,幼时也时常因此而常有摩擦。可说一千道一万,黛玉幼时丧母,不久前丧父,而湘云却是在襁褓中时便失去了双亲。物伤其类、同病相怜之情,令两个女孩子在性格冲突口角不断之余,潜意识中也将对方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平日里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果真对方遭了磨难,挺身而出的人里绝对少不了另一个。如今湘云眼看有了归宿,黛玉开心之余,也不是不替她担忧的——父母早亡,这在一些刻薄人家看来,依然是八字太硬克父克母了;叔父叔母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情分有限,嫁出去后纵受了委屈,也不好求他们为自己撑腰。再者,她风言风语的听了许多传闻,保龄侯府的光景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若真让湘云遇到了那等买椟还珠的势利之人,不知得遭多少磋磨!
偏生,这世间最多的恰恰便是长着一双富贵眼的势利之人。
湘云的眼圈慢慢红了,她还不惯在人前做这般小女儿态,当下抽了抽鼻子,强笑道:“偏你说得肉酸,我倒没想那么多,横竖只要别像在家里那样累就成了!”
累?黛玉眸光一凝,但见湘云旋即露出自悔失言之色,心下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当下也不便再追问,便道:“那日看二哥哥戴的扇套子,上面绣的海棠花很是不俗,我便知道不是丫头们的手艺。问他是谁做的,他还一问三不知的,最后还是袭人说是你绣的。你看你,平日里在家,还要操着隔府的心,不累不就没天理了么?”
湘云好容易生出的一点伤感悲叹之情,被她这么一打趣,登时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急道:“那是袭人托我做我才做的,哪里是操隔府的心了?才刚当你是好人,一转眼又挤兑我,我说不过你,我只拧你的嘴!”说着便合身扑了过来,扎拉着两只手要拧黛玉的腮。黛玉笑着闪身躲开,快步赶出了门外,沿着小路一溜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