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管不得他、说不得他……”
抱琴顿时乐了,只听这句话,她便能想象出宝玉如蒙皇恩大赦的欣喜若狂的小模样,一时失笑:“有娘娘这句话作保,宝玉怕不拼了命的去考!”
待元妃的意思藉由每月入宫探望女儿的王夫人传达下来,不提得了女儿撑腰的贾政是如何由本来的铁面晋级为钢铁面,也不提被娘娘劝服的王夫人与贾母是如何的心疼、不忍并望子(孙)成龙着,总之听到消息的宝玉如披雷掣,木鸡一般呆了半晌,被贾政喝退后即撒腿狂奔回了怡红院,倒在床上拿被子蒙头哀嚎了足足半个时辰。
愣是没有哭出来。
待到下午贾政派来的小厮叫他回书房攻书,不过略一张口,他照样还是乖乖地、顺顺溜溜的跟着走了。
天资上佳,惟差磨练——仙人投生的角色品质自有保障,要真是磨一磨就给磨坏了,当年怎可能当得上仙人?尽管放手去折腾——由宝玉的表现来看,元瑶对他的评价绝无半分掺假。
宝玉这一忙活,便再挤不出时间在姊妹队里厮混,消磨时光了。哪怕是听说史家派人来接湘云回去,心里焦急得如同千万只猫爪在挠一般,苦于贾政布置的功课才写完了一小半,悄悄瞅了瞅坐在不远处拿了本书在读的贾政严正的面色,嘴巴张了几张,到底是没敢出声。
他神思不属的样子哪里瞒得过贾政?当下沉着脸问:“给你布置的文章写好了?”
宝玉握着狼毫的手抖了抖,缩了下脑袋。
等到宝玉好容易过了关,一路撒欢狂奔回大观园时,湘云早已经在众姐妹的簇拥下依依不舍的上了车,他只来得及看到紫鹃悄悄拉过还未来得及上车的翠缕,暗暗地塞过一只小包袱。后者怔了一下,旋即感激一笑,打起帘子,头一低上了马车。
宝玉看在眼里,不觉有些费解,有心问紫鹃,却见后者已经站到了黛玉身边伺候。想要去和黛玉搭话,后者却只顾着和探春、迎春她们说话,待要厚着脸皮上前搭讪,贾政那边的小厮又催命鬼一般的凑了过来:“二爷,您老也逛够了,可得回去了,二老爷还等着呢。”
宝玉只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齐齐精神抖擞的一震,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心中再有万千不舍,也只得趿拉着脚步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那厢探春看见,向黛玉笑道:“林姐姐,你瞧二哥哥的样儿,像给霜打了似的。老爷也是盼着他能出息,究竟也没怎么逼勒他,怎地就把他给唬成这样了呢?”
黛玉抿了抿嘴:“子非鱼,焉知鱼之忧?”
探春笑道:“我当然不是鱼,可上哪儿知道鱼之忧去?不过我虽非鱼,却是做人妹妹的,二哥哥之忧却是能猜出来七八分呢。”黛玉一听她这话锋便知不对,然而还未来得及阻拦,她已然笑道,“二哥哥之忧,不在老爷之威,在乎林姐姐之不搭理他是也。”
黛玉只觉心里好没意思,不由慢慢的红了脸:“从前看你还是个明快晓事的,近来也读了不少书,本以为你有进益,没想到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贫嘴乏舌的话。我们如今也都渐渐大了,还拿这些玩话来取笑,究竟有什么趣儿!”
探春见她恼了,忙道:“这不是话赶话,赶出来的么?不过说真的,林姐姐你要肯多搭理二哥哥几眼,保准他乐半天呢!”
黛玉不再与她纠缠这个话题:“偏你操的心多,只惦记着自己亲哥哥,便不念着我这个做姐姐的忧什么、乐什么了?如今堪堪要到八月,我那里的庄子上送了备节的出息来——往年这账目都是老祖宗给瞧的,今年特特吩咐我自己打理,你也是知道的,我素日在这上面不留心,那账篇子看得纳闷,专爱为人解忧的,你帮我去瞧瞧?”
探春心中微奇。需知在下人眼中,大观园里的姑娘们,迎春木讷可欺,探春精明强干,宝钗大方周到,黛玉则是柔弱敏感,镇日里看书写诗,清闲得总担不起正事。可那不过是些粗浅的见识,探春却是知道,真论起理家经济之才,黛玉的敏锐细致,比之宝钗的外宽内慎,凤姐的雷厉风行,又是另一种风格。这种作风或许不招人眼,甚至若非极细致之人,都察觉不到黛玉在此之上的能为,只那以诚待人,不卑不亢,便不知不觉的将周围人浸润了进去。
旁的不说,只拿各家比一比便知。这园子里人多是非也多,宝玉的怡红院便是一等一的热闹,宝玉那性情,恨不能主仆易势,把一干丫头们捧上天,哪怕是有袭人这样一等一的贤惠人照管,时不时仍有口角争端;迎春的紫菱洲更是主不主、仆不仆,迎春性子糯,掸压不住下人,目下已隐隐有奴大欺主之势,只等何时闹出来,再生理论;惜春更不消说,年纪小,性子又古怪,镇日里只捡些佛经看,藕香榭的事务都是奶妈子并几个教养嬷嬷处理的;而探春自己,照理来说是姐妹里面少有的有实干之才的,可也镇不住那些闲言碎语,隔三差五的便要给赵姨娘闹上一闹,不知零零碎碎的生出了多少闲气——独有两处是清净无事的,一是宝钗的蘅芜苑,一是黛玉的潇湘馆。
宝钗似经世名士,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如沐春风:黛玉则是高唐散人,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