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渴又饿之下,言小侯爷本就乱成一团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他一直奔到禁宫近前,被禁军拦下时才恍然想起:自己没带请见折子啊……
原本没带折子也不是什么大事,禁军和黄门们都识得他,也都知道小侯爷和凤王私交甚笃,说一句有急事求见,自然有人抢着去替他通传。
可是他原是一时脑袋发热就奔了来,被人拦住后热气散了,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有多不妥当——
别说梅长苏就是林殊这层压根还未确认,他总不能上去就喊林殊哥哥我找你取经来了……就算林殊的身份已经确认,这种事似乎也不便找他讨论吧?他和陛下虽也是从小一处长大,但是中间历经了那样惨烈的离别,重逢后又步步踩着刀锋雪冤夺嫡,说不定哪一次险境或生死边缘就确定心意了,自己和萧景睿如何能比?
自己就这样跑来求见,可真是太唐突了。
他对拦住自己马的禁军小将士尴尬一笑,欲待掉头离开,可扭头看到身后正午的街市熙来攘往,他竟不知往哪里去。
小将士看着他脸色苍白,额头一片密密的汗珠,好心道:“侯爷可是身体不适?先到这边上来歇息片刻,小人请个公公进去找太医来。”
言豫津任他将自己扶下马来,摆手道:“不必了,多谢你,我就是方才跑得急了肚子有点疼,让我略坐坐就好。”
小将士挠挠头:“侯爷是要入宫吗?”
言豫津支吾道:“……嗯,再等等。我这个样子进去,御前失仪就不好了。”
小将士不虞有他,将他扶到宫墙边一个背y-in背风处,牵起他的马缰道:“我替您拴马去,您且歇着,有事叫我们就是。”
言豫津再次道谢,待他牵着马走远了,才背靠着红墙缓缓坐倒,屈起双膝望着蓝莹莹的天空发起呆来。他一时想到自己走了阿森没人照看,也不知萧景睿是告假在家还是将他带去了天工堂?若是带去天工堂,那里生人众多,阿森会不会惊怕?一时又想自己不告而别,景睿会不会以为自己这就算拒绝了,未免大家再见面尴尬,干脆先一走了之?自己待会儿回府,会不会发现他也像父亲那样留书一封,带着阿森又远走天涯了?
言豫津越想越担心,几乎就要起身回府,赶紧看看萧景睿走了没有。可转念一想:他自己叫我就算不答应成亲也别躲着他疏远他,他岂能先走?他这次要是再敢不告而别,再回来我就……就……
就要如何?似乎除了骂那臭小子几句也不能如何……
想到此处,言豫津愈发郁闷,甚至于生起萧景睿的气来——
这家伙也太狡猾了!明明是他向自己求亲,却又说得那么大方豁达,好像自己同不同意都没啥关系似的!连表达倾慕之情都要保持君子风度,其实就是推卸责任嘛!他要是像戏文里唱得那样“泪涟涟情切切”地倾诉衷肠,说一些“卿卿误我”之类r_ou_麻又莫名其妙的话,再坚定的表达“你要是不答应我在世为人还有何意趣?不如就此离开这伤心地,从此江海寄余生,与君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自己不就只好答应了吗?
现在这算什么?怎么就变成我一个人头痛的问题了?
“豫津?”
正在愤懑地敲打自己脑袋的言豫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蒙挚。
蒙挚正带队巡视,走到此处发现有个形迹可疑之人缩在墙角,近前查看时发现竟是言小侯爷——小侯爷神色古怪,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手锤自己的头,也十分诧异:“你蹲在这做什么?头疼?”
言豫津想到自己方才的行径被以蒙挚为首的这一队禁军都看到了,实在有些无地自容,讪笑着起身:“那个、我方才有些肚子疼,现在好了!我正要去见凤王,蒙大统领回头见啊!”
说罢一溜烟地向宫门跑去,蒙挚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一个二个,都跟长不大似的。”
梅长苏与萧景琰刚刚用过午膳,正在御花园中散步消食,顺便赏一赏开得正好的春花。忽闻小黄门来报说言小侯爷有急事求见凤王,不禁都颇感惊讶。言豫津向来找他们只会是撺掇他们出宫游玩,说有急事,倒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梅长苏当即命宣进来,及至人到了跟前看清他恹恹的神色,还真当出了什么天大变故,两人都不待他行礼就异口同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言豫津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他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真的进宫来找梅长苏。可再走投无路十倍,他也绝不想跟皇帝陛下倾诉儿女私情的烦恼,所以说不得,只好壮起胆子大不敬地回禀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事不明白,想请教凤王……所以冒昧求见,陛下恕罪……”
萧梅二人对望一眼,均觉他今日神情古怪,说话反常,于是愈发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竟都没听出他想要单独和梅长苏说的这层意思。
萧景琰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坐下慢慢说。”说完一撩袍摆,自己当先坐了,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言豫津欲哭无泪地看了他一眼,又可怜巴巴地去看梅长苏,只盼苏兄能一如既往地洞察人心。
梅长苏没令他失望,很快从他的欲言又止中看出了他的诉求,虽然着实不明白他有什么事是必须和自己单独说的,还是附到萧景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言豫津对着瞪大眼睛诧异地看过来的皇帝陛下扯出个窘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