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铮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担心,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又或者告诉她路誉朋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但反复几次张口,最后却只说出一句:“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右边肩膀上还绑着绷带,动作幅度不能过大,只能用左手轻轻抓住曾燃的手。
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天,曾燃的手却依旧冰凉。
边铮炽热的大手包裹着她冰冷的小手,可指尖的温暖却无法传递到她的心里。
此刻曾燃的心,像是被人丢在寒冬的雪地中,无论如何也暖不过来了。
她忘不了地下车库满身满脸是血的路誉朋,也忘不了在车里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
路誉朋的葬礼,定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
路妈妈说儿子不喜欢阴雨天,送他走的时候一定得选个好天气。
曾燃特意为他选了洋甘菊代替普通菊花布置灵堂,路誉朋最喜欢的香水是洋甘菊香味的,就算这些事很琐碎微小,曾燃也想尽全力让他感到幸福的离开。
告别仪式是在军医院附属的殡仪馆办的,当天来的除了阿波罗突击队的全体队员,路誉朋的亲朋好友,还有从b市赶过来的明梦瑶,从国外连夜飞回来的项淮硕,章乾、陶沧南,以及代表部队来的章递忠。
路爸爸路妈妈站在灵堂门口,向来吊唁的人一一致谢,两位老人始终没有哭,只是脸上流露的悲伤让所有人看了都跟着揪心难过。
路誉朋的牺牲算是见义勇为,他被特评为c市的杰出市民。
曾燃站在灵堂门口,看着市委书记送来的花圈与挽联,喃喃自语道:“能有几个人这辈子有这样的成就,以后有他炫耀的。”
双眼红肿的明梦瑶顺着曾燃的视线看向那一排排的花圈,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曾燃看到她哭,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你们俩平实就喜欢叽叽喳喳的,现在他离开你就让他安心走吧,笑着送他走。”
明梦瑶听了曾燃的话,赶紧抬手把眼泪擦了擦,勉强的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她从到了c市就一直陪在曾燃身边,这两天看着她平静忍耐的样子,虽然担心却也无能为力。
曾燃是路誉朋去世前在他身边最后见到的人,明梦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她能想象二人在那个绝望的时刻经历了什么。
尽管曾燃表现得很坚强很镇定,可明梦瑶从15岁就认识她,已经有十年了,非常了解她内心的脆弱。
明梦瑶也知道,这件事对曾燃来说打击是致命的,她此刻能做的,只有好好陪着曾燃,尽量让她不要太压抑了。
告别仪式开始后,边铮带着阿波罗突击队的全体队员,穿着统一的军装常服出现在灵堂。
包括边铮在内一行七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向路誉朋的遗体标准的敬军礼。
边战和米承最早在公安局就和路誉朋有过接触,他们俩应该算是阿波罗突击队里和路誉朋交情最深的。
两个人毕竟年轻,咬着牙拼命忍着眼泪,但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下。
边铮刚手术完不到一周,右臂抬起还很吃力,但是他仍坚持着向路誉朋敬军礼,丝毫不受伤口的影响。
礼毕后,李迅领头带着队员们一人拿一枝洋甘菊,放到路誉朋的遗照前面。
曾燃和明梦瑶与路爸爸路妈妈一起站在灵堂的一侧,一同向来敬花的队员们鞠躬致谢。
边铮走在最后,为路誉朋先上一枝洋甘菊后,走过去向路爸爸路妈妈敬礼致意。
路爸爸知道边铮为了救路誉朋和曾燃在地下车库中了枪,他轻轻拍了拍边铮的左肩膀,无言的叹息既沉重又让人悲伤。
边铮放下敬礼的手后,视线一直停留在曾燃身上。
从她醒了,这几天就一直陪在路爸爸路妈妈身边帮忙路誉朋的后事,尽管她在观察室昏睡了一天一夜,但之后这三天里,曾燃几乎就没有合过眼。
明梦瑶生怕她的身体撑不住,就差给她下安眠药了,但曾燃坚定的告诉她,送走路誉朋之前她不会倒下,明梦瑶这才作罢。
边铮看着曾燃通红的双眼心疼不已,曾燃也注意到边铮的视线,刻意的侧身转过去,看向别的地方。
边铮不是感觉不到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回避,但他选择尊重曾燃,不在这个时候给她更大的压力。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阶段。
火化的时候,为了让两位老人好好与儿子告别,曾燃和明梦瑶都没有进去。
那是在这个世上最后与要离开的人见一面的时刻,曾燃站在外面,都能感觉到里面的压抑与悲痛。
以前她和路誉朋讨论过孝顺这个话题,路誉朋平时虽然性格很跳脱,但其实骨子里对父母很尊敬。尤其是路爸爸路妈妈又都是人民教师,路誉朋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作为子女要好好孝顺父母。
可他是独生子,也没有留下后代。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不孝的事。
往后余生,年过六旬的路爸爸路妈妈再无子女养老送终,没人能够真正的体会到两位老人此刻内心的绝望与难过。
曾燃醒来后,听李迅说在她昏迷的时候,二老来认尸,看着路誉朋被打得血肉模糊、惨目忍睹的遗体,路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