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不等他数出第三个数,已经一溜烟地窜出了房门。
楚留香跑得不慢,黑色人数数却比他还快。
“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千!”
黑色人猛地冲出房门,向西直奔。
他已看出楚留香出门时的身法用尽了全力,那分明就是逃命的身法。
什么销魂香,什么毒.药,果然都是骗人的把戏!
黑色人气得七窍生烟,自己终究还是上了楚留香的当,竟让他从眼皮底下跑了出去。
但方才那一剑,黑色人还是很有把握的。楚留香既然身上带伤,轻功也要打折扣,并不会逃得太远。
黑色人掠到西边第三棵树下,突然停了下来,蹲身仔细察看着。
细雨还在不断落下,却没有冲散刚刚留在落叶间的几滴血。除此之外,半黄的枯叶和杂草也都有被踩过的痕迹。
黑色人“哼哼”冷笑起来。
“楚留香这厮当真狡猾得像狐狸,以为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我就会认为他往西去了。而他掉头向东,我自然越追越远。这样的伎俩,又如何瞒得过我?”
黑色人这么想着,就转了个身,但刚一迈步,又停住了。
“且住!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些事楚留香当然也知道。他故意留下脚印,就是诱我推测他向东,而其实他反而向西。若非我比常人多料一层,岂非要上了他的当!”
黑色人再也没有犹豫,转回身向西急急追了下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林间,楚留香就从那棵树上直直摔了下来。
原来楚留香既没有向东,也没有向西,而是一直躲在这棵树上。
但他背后的剑伤委实很深,流出的血将衣衫都浸透了,他的人也渐渐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如果这时那黑色人去而复返,楚留香岂非真的死定了?
雨丝拂在楚留香的脸上,就像一双手,冰冷的手。而他的神智已变得模糊。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莫名地想到,他甚至没有问清楚,花满楼是怎么来到掷杯山庄的?
◇ ◆ ◇
九月初九,重阳节。松江城内的菊花会吸引了无数游人,却无人注意到僻静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那么……左明珠……必须死……”
这句话轻得像耳语,还未被人听到,已消散在风中。
年轻的男女依依告别,又各自匆匆而去。
花满楼静立在花圃一角,思忖了片刻,才转身前行。
他找到花圃的老板,问道:“方才有人让我送两盆菊花到左家,是哪个左家?”
老板想也不想地笑道:“自然是掷杯山庄了!松江府哪还有第二个左家!”
花满楼又问道:“掷杯山庄的小姐很喜欢花么?”
老板道:“左明珠左小姐自幼爱花,你可要挑些种得最好的,说不定还有赏钱哩!”
花满楼点点头,就将两盆半开的白菊搬到了车上。
从花圃到城外掷杯山庄,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
花满楼抱着花盆,上前去敲山庄的大门,并对来开门的家人道:“我想找贵府的管家。”
那家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望了望那两盆白菊,还是去叫了管家出来。
管家看到花满楼手中的菊花时,目光也是一亮,但随即摇了摇头,叹道:“这是你种的?”
花满楼道:“是。”
管家道:“小姐一向爱花,最喜欢的就是菊花。她若看到你这白菊,定然欢喜得很,可惜……”
花满楼道:“可惜?”
管家道:“小姐已生病好几天了,这花嘛也就……”
花满楼笑道:“这花送给小姐就是了。”
管家愣了一下,看着花满楼道:“送?你不是要卖花的吗?”
花满楼道:“小姐是爱花之人,病中若能见到鲜花,或许心中安慰,便好得快些。”
管家叹道:“借你吉言!你这花要多少钱?”
花满楼道:“我说过,这是送给小姐的。”
他说完便放下花盆,转身要走。管家在后面挠了挠头,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满楼回头笑道:“我姓花,排行第七。”
管家追上两步,问道:“你是花匠?这花是你种的?”
花满楼道:“是。”
他回答得很自然,就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