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评述不了那人的事迹,猜不透那人的心思,唯独荣幸与他同生一世。
这世间何等波澜壮阔,这战争何等惊心动魄,这人何等国士无双。若是早生百年,亦或者晚生百年,他又怎能走入血与火的奇迹之中,看着那个人搅动风云呢?
爱慕也好、渴求也罢,从不执着什么的陆危楼,到底是去找云渊了。
他没什么犹豫地从大梁找起,风月楼、桃花林,他踏过那人走过的土地,脑海里是对方一步步走来的情景。
陆危楼从不觉得云渊会去荒芜的冰原,也不觉得他会去漆黑的深渊,那个人不但怕冷怕黑,更怕被世人遗忘。他总是做着矛盾的事情,有时候别扭的可爱。
旁人总说陆危楼面冷心热,其实云渊才是。青年表面冷得像万古的寒冰,实则一小撮火星就能让他灼烧得发烫。他不在乎芸芸众生的看法,偏偏亲友的话语能轻易触动到他最柔软的心肠。
陆危楼在秦国书院看见云渊时,觉得他明明算计了各族,有时候竟单纯的过分。
青年倚在枯树下,指尖晃动着杯盏,笑得洒脱淡然。那总是溢出惊世话语的薄唇被酒水染得嫣红,苍白的面容在夜色下格外朦胧,而无数错乱的酒瓶几欲淹没了对方瘦削的身体,那人却还在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这般艳丽的景象应该是摄人心魄的,可陆危楼僵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云渊安静地坐着,一袭黑衣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绵延夜色,没有半丝璀璨星光。本该屹立在众生之巅的身影第一次显得这般渺小,渺小到一触即碎。
浩荡的烟云在夜色下不过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偶尔流溢的电光根本引不起什么动静。然而此世万籁俱寂,听不到半点声响。这光阴像是为青年凝结了一般。
陆危楼知道,对方头顶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空旷夜色,亦不是什么倾盆大雨汇聚的乌云,而是圣人要渡的劫。
青年的劫难和他那个人一般,飘然遗世,乍然看去引不起半分波澜,但细细一想,整个世界在为他沉寂。
万物仿佛字屏住呼吸为他祈祷,生怕惊了青年,惹了天道。
这大概也算是世间最奇特的异象了吧?那个人总会不知不觉牵动所有存在的心神,怕是连天道对他也是喜怒参半。
云渊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放下酒盏挺直了脊背。他终于看了陆危楼一眼,凌厉的眉轻轻挑起,像是诧异他的到来。那个时候的云渊就像是陡然从静寂的水墨画里走出来一般,鲜活得过分。
而下一秒,一道普普通通的白色雷霆劈下,悄无声息,温柔至极。
然而就是这道普通的雷霆,带着沉重的威压使得草木伏倒,周围的土地顿时漆黑一片,永绝生机。
青年随着那道雷霆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面容没有露出半分痛苦之色,陆危楼猜测他是成功飞升离开尘世了。
他找到了云渊,却发现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做不了任何事。陆危楼俯下身子将自己的玉佩与青年遗留的埋在一起,讽刺地笑了起来。这勉强也是算应了云渊那句“死同穴”的话语了吧?
而就在陆危楼起身准备离去之际,又是一道雷霆劈落,他感觉自己在被漩涡牵扯,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人族闹市,刚刚经历的一切宛如梦境。
陆危楼压下疑惑停驻在华丽的酒楼前,酒楼上挂着“品圣居”的招牌,龙飞凤舞的三字霸气难言。
世间谁人能评圣?谁人敢评圣?!
男人抿着唇走了进去,随意坐在一角想听听看这究竟是何处。他的目光停留在高台上,高台上的说书人年纪已老,此时清了清嗓子,念出了一段陆危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语。
“九重天上玉石仙,妖魔皆覆鬼面间。他人笑汝太疯癫,何日倚扇白云巅?”
“今日,我们便说说那个圣人云渊!”说书者一拍醒木,下面一片鼓掌之声。
陆危楼盯着说书人片刻,垂下眼终究是没有动作。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品圣居当真在评论圣人?滑天下之大稽?
“别看此子在凡世活得不久,但那经历啊,可比活得千百年的人的都要壮观。”
“先说说他幼年吧,也算是宅书屋,只是父母早逝,唯有一长姐。逆境出人才,他稚龄成了童生,十六岁之后活得更是叫一个惊心动魄。”
“乡试的时候第一次惊圣,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震惊大梁,自那之后惊圣不断,简直是天选之子。”
“府试之时一篇策论让纵横家跃入追逐圣道的舞台之上……”
“明珠大比的头名是他一手捧出的,他本人的容貌风骨更胜历年明珠。”
“而那之后他初登战场,渐渐展现枭雄心性,不顾士兵生死奏一曲《十面埋伏》。这是妖族初次听闻他的名字。”
“州试之时唤回了千古英魂,也许那人惊天动地的计划便是从此开始的。”说书人不免摇了摇头,他将云渊的事迹诉说得格外详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般清楚?这里的听者竟也没有半分惊讶,毫不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之处。
“直到这时候,他也不过是长得好些,文才高点而已。”云渊足以闻名于世的才华在说书者口中反而不值一提,陆危楼冷漠的脸不禁动容,心里有了些许猜想。
“但国试的时候,那小子才叫一个狠!翻手间几乎灭了其他四族,我们谁人能做到?”说书者又猛然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