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着,半路上还遇见了同样出来看视的村长,三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前面,许晃倒不是很在意,却见村长举着旱烟袋示意了一下,“好歹也是你家的房子,没什么打算?”
许晃一愣,猛然回头看去,记忆中的景象简直无法与眼前重合到一起——可无论如何,这是他曾经的家。
吴生仿佛在后面和村长说些什么,但许晃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恍恍惚惚的走进那个悄无人声的院子,鞋底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一片纯白的雪地中印上多年以来的第一串脚印。
雪将脚下的地面厚厚的掩埋起来,那曾经是一片小小的菜地,不过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屋檐下的大缸还静静的放在那里,散发出一种积年久远的腌菜味道,他记得奶奶曾经做的酸菜白肉总能馋得他直流口水,据说那是奶奶从一个东北来的远客那儿学到的。烟囱里还有些冰冷的煤味,那曾是和温暖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炉里面有红红的炭火,锅子里翻滚着鸡汤,炉沿上还放着几块已经烤出糖浆的红薯…脑中的记忆仿佛一卷毛线,一点一点的铺展开来,各种气味和温暖纷至踏来,他甚至还在墙角找到了儿时的涂鸦,白粉笔勾画的线条依然历历在目。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物磨擦声,回头一看,吴生正站在一面破败的墙前面,浅笑着抚摸墙上标记出来的一些数字,他凑去一看,原来是自己小时候划出来的身高线,那时候这就仿佛是什么人生大事,他三五不时的就会抱着奶奶的大腿央求她给自己量身高,哪怕是长了一厘米也会让他欣喜不已。那时候觉得奶奶真是很高很大,可是前些天在地府跟奶奶喝茶时,才发现其实她是很瘦小的——自己长大了,而岁月也在马不停蹄的老去,一瞬间,咫尺天涯。
吴生拿手比了比墙上,又比了比许晃现在的身高,摇头晃脑啧啧道:“哎,根本也没怎么长嘛”
“滚边儿七!”许晃顿时咬牙切齿,“小爷我内心强大!”
吴生却不顾他的张牙舞爪,一把将他裹进怀里,“是是,您最强大了。哎我说,要不咱收拾收拾搬这儿来住吧,家里人那么多,太烦了。”
许晃扑噗一笑:“你都说是‘家’了,还想搬哪儿去?”
吴生也笑了,“说真的,你就不想这里么?毕竟是你小时候的家。”
“…不知道。”许晃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就仿佛是突然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抽屉,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被他遗忘许久,可猛然回首,他却发觉它们一直在那里,即使相隔了万水千山,却从不曾离开。或许这就是回忆的迷人之处吧。
“我记得离开的那一天,我摸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说我回来。可我回来了,却也把这里忘了。”许晃透过破窗望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干枯的枝干不知是死是活。
吴生吻着他的发顶,“没关系,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许晃突然记起了什么,他兴奋的拉着吴生跑回院子里,开始动手去刨树根下的雪和土,吴生虽然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帮他一起挖。冬天的地被冻得硬邦邦的,两人只好又找来两把生了锈的铁铲,费了半天力出了一身汗,这才挖出了一个小铁盒子。许晃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笑道:“哎呀,怎么这么小呢?当时记得挺大挺沉的一个盒子…”他说着动手去掰,没想到盒盖和盒身也都锈在了一起,折腾了一番,只听哗啦一声,里头五颜六色的小物件顿时散落在白色的雪地上,许晃眼前一亮,记忆顿时有如潮水般涌来。
里头有爸妈从城里给他寄来的小汽车,有村里大叔给他做的小桃木剑,有从同村男孩子那里赢来的玻璃弹珠,还有从小溪里捡回的几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甚至还有一枚忘了哪里来的子弹壳…许晃一一的捡视着,笑着和吴生讲它们身上的小故事,吴生则近乎贪婪的听着,一个字也不肯落下,仿佛是在补完许晃的人生历程,那是他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事,遇到的人,足够让他嫉妒不已。
“这是什么?”吴生拿起压在盒底的一个信封,许晃呆了一下,愣是想不起来这玩意儿是什么,不过随后吴生将信封翻过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神仙收。
许晃突然嗷地一声嚎叫着扑了上去,那一个反应比他更快,立马站起来发挥他身高上的充分优势,把那封信举得老高,“哼哼哼,是写给我的吧?”
“不许看!”许晃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他走之前关在小屋里写给老宅神仙的一封信,打算回来的时候交给他来着,不过现在想想当时都写了些什么…哦漏!
吴生嘴角歪出一个坏笑,“怎么不许看,明明是写给我的!”他说着高举着手打开信封取出里头已经有些泛黄的信纸,对着天空大声朗读起来——
“给神仙: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神仙哥哥…”
“啊啊啊啊啊——不许念!你个混蛋我哪写那么多特别了?!!”
“我就要走了,可是我不想走,因为我舍不得奶奶,舍不得村里的小朋友,我也舍不得你,你能用魔法把我藏起来吗?——哎,听说初雪是告白的日子,你这算不算告白?”吴生大笑着在院子里边跑边喊,许晃就在他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追着追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出来。
破云而出的太阳将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