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天黑前就處於這種狀態吧。
「……真是嚇死人了。」
可能是睡得太熟了吧?我一屁股坐到他旁邊,他依然一動也不動。
玄關前面的燈光穿過走廊射進來,將他的側臉輪廓映出鮮明的陰影。
比我想像中還長的睫毛和緊抿的單薄嘴唇,靜靜地瞪人會嚇死人的銳利眼睛現在覆蓋在眼瞼底下。
「木邊哥哥。」
我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木邊哥哥。」
我伸手摸了摸他那拿自己的右手當枕頭墊著的熟睡臉頰。
刮過鬍子後留下的短鬚微微刺痛著我的手掌心。
我的手指沿著他的臉龐輪廓,輕輕地觸摸他的嘴脣。
這兩片唇曾親吻過人嗎?
這般英俊、有點歲數的男人應該有那種經驗吧。再說他也曾經歷過大受歡迎的作家生涯。
想到這裡,心中便燃起嫉妒的火燄。
我也想用手指以外的部分去觸摸這個嘴唇。
從崇拜轉為喜歡,從喜歡變為愛戀,隨著心情的變化,渴望的東西也變得不一樣。
從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心滿意足,到希望他對我溫柔、希望他眼中只有我、希望他觸摸我,然後……希望能躺在他懷裡。
無法傳達自己這樣的心情讓我覺得焦躁不已。
「嗯……唔……」
我剛觸摸過的嘴唇一邊微微囁嚅著,那雙唇辦的主人一邊睜開了眼睛。
我趕緊把手縮回來,快速地抽離身體。
「是誰!」
也許在黑暗中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吧,木邊哥哥一把抓住急急往後退的我的腳。
沒料到他會捉住我的腳,加上他的力道之強讓我猛然一驚。
「等一下,木邊哥哥。是我、我啦,貴。」
「贵?」
他瞇細了眼睛看著我。
「為什麼?」
「什麼叫為什麼?好過分!我是來陪你一起吃晚飯的。」
他站起來,拉了拉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的電燈引線。
頓時房間籠罩在燈光當中,我們都被這意外的光線刺得直眨著眼睛。
「你不是不來了嗎?」
「你怎麼知道……是哥哥說的吧!」
太過分了!
為什麼要刻意把這件事告訴木邊哥哥?
「也沒啦……」
「还想瞞我?沒有其他人會跟你說這種事的,想也知道。」
木邊哥哥回頭看著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嗯,沒錯,是阿至说的。他說天黑之後,你便不會來我家。」
「……木邊哥哥,我來找你讓你感到困擾嗎?你覺得我很失禮嗎?如果不會,我還是會來的。」
木邊哥哥就著站著的姿勢俯視著我。
「……是有點困擾。」
「啊?」
「白天倒還好,可是晚上的話就有點不方便了。」
「為什麼?」
「我覺得……晚上還是一個人獨處比較好。」
「難道……是你跟哥哥說的?」
「我們聊了一下。」
「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如果覺得麻煩就直接說嘛……」
「不是麻煩。」
他坐了下來,拿起放在桌上的香菸,點了一根。
我跟哥哥還有家裡的爸爸都不抽菸,所以香菸的味道聞起來就像是他專屬的味道,讓我胸口不由得一緊。
「……但是會造成困擾,對吧,」
「也不是什麼困擾啦。」
「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菸,支支吾吾地,一股和用力吐出的煙不一樣的稀薄煙霧從他的嘴唇中冒出。
「我催著你要稿子也造成你的困擾嗎?」
木邊哥哥還是沒有回答。
「你說清楚嘛!」
我促膝向前,用手觸摸他拿著香菸的手肘,他的手猛然一顫,我們四目相對。
「木邊哥哥……」
「我不是說過嗎?我的稿子不會再對外發表了,頂多只是寫寫小品文,這樣死黏著我並不是好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哥哥前天說的話頓時在腦海中甦醒。
「難不成……連木邊哥哥都認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工作才來這裡的?」
原來那不只是哥哥的想法,而是兩人談論之後得到的結論嗎?沒錯,因為他們通過電話,那是他們的共識。
「不是嗎?」
這句話讓我頓時火冒三丈。
「絕對不是!我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我喜歡木邊哥哥!」
話終於說出口了。
話一出口,我猛然一驚。然而,更殘酷的是,他竟然沒把這句話聽進去。
「你騙人的吧?」
本來想趕緊掩飾自己的失言,可是他這句話更讓我生氣。
「為什麼說得出這種話?難道你不懂我的感受嗎?」
「你不說出來,從你的態度也看得出來。你明明就不喜歡我,卻為了工作上的需要而不得不來,不是吗?」
「怎麼這樣說?哪有這種事!拿到木邊哥哥的稿子我有什麼報酬可拿?我又不是記者,來找一個作家又得不到部長獎,薪水也不會增加呀!」
「可是對阿至有幫助。」
「……你是說,我是為了哥哥的劇本而來的?」
我的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顫抖著。
這句話到底是從他們兩人哪一個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