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年……人的记忆倘真遗落得这样快速?他隔着笠帽默不作声,仅漠然背过身去,然後听见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午後的春雨悄悄停了,渐扫灰蒙的天隐约透出了一丝光。
「清秋——」缄默多时的唇在两人离去之後缓缓撕开了一丝冷意。
「若真是你的话,那也该是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了——」
君唯摘下笠帽,双眸迸出的寒光,犹如天边瞬间劈落的红色雷霆。
* * *
「爹,我们回来了。」管湘予浅笑盈盈,朝着正厅内正惬意品茗的中年人行了个礼。尾随管湘予进门的岑青禾,也礼貌性的打了一声招呼。
「伯父。」
「你俩终於知道回来啦?」管天白吃了一口茶,才缓缓搁下茶杯道:「你这孩子,也不想想你到底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成天拉着青禾往外跑,也不怕人家笑话。」
「爹,湘儿是看青禾成天都待在屋子里,我也是怕他闷坏了对身子不好,所以才邀他出去逛逛市集!」
「是的,伯父。就请您别责怪湘予了,都是我不好。」岑青禾自责的说道。
「好啊好啦!你俩也别光忙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年轻人嘛!出去走走也不是什麽坏事!」管天白笑开了脸,手捂着半白的须发说道:「其实湘予和你在一起,我也没什麽好不放心的。」
岑青禾闻言浅浅一笑,「是你们待青禾太好了。青禾若是没遇见你们,现在恐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岑青禾其实就是冷清秋,五年前阎濬派人送他来到扬州,并且将他安置在一处衣食无缺之处。按阎濬之意,美其名是就近照顾,但实际上的企图却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究底还是为了监控自己的行动。冷清秋担心自己最终成为君唯的包袱,於是便漏夜逃出了那个地方。
人算总不如天算,不过几个月,冷清秋当初夹带出来的盘缠便已然渐渐不够支付生活上开销。他也曾经想自己靠自己的力量谋生,但碍於天生柔弱的外貌,让他在工作上相当不顺遂。从此以後,他用污泥抹黑了自己的脸,开始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乞食生活。
两年前的冬天,他又饿又冻的昏倒在管府门前,当时,无视他又脏又臭而出手救了他的人,便是管氏父女。
光阴,恍如白驹过隙,一晃眼,打从他离开阎魔山庄之後,至今已经五年馀了。
君唯……不知过的可好?阎魔山庄在他的主持之下,想必更是有声有色吧!五年了,他可有一天想起自己?
「青禾?」
冷清秋楞楞回过神来。他当初一时拗不过管氏父女俩的好意,而答应留下来的时候,为了怕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信口编造了个假名。如今,随着时间淡去,他也逐渐适应了此地安适的生活。
管氏一脉向以宅书屋相承。管天白与管湘予在冷清秋的心目中除了具有家人的意义之外,更是他的再造恩人。然而在管府,他也幸运的延续了继冷家灭门之後而荒废的学业。他无意仕进,只是喜欢读书。但如今读书对他而言已不仅仅是纯粹为了自己的兴趣,他相信只要走进书中,他便会暂时忘却尘世的爱恨痴嗔以及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你在想什麽?今天老心不在焉?」管湘予微敧着头一脸狐疑的瞅着他。因为他的个性太过於沈默寡言,所以她很担心他会把什麽事都迳往自个儿心里搁。
「你多心了,没那回事。」冷清秋摇头浅笑。浮现唇边的笑容,连家中礼教一向甚严的管湘予也不禁看的着迷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什麽?」冷清秋一时没听清楚,又问了一次。
「啊!没什麽。」管湘予微微酡红了脸,藉故别过了头去。「对了!你可还记得今日在桥上遇到的那个人?」
「呃。」冷清秋幽幽想起那张遮掩在黑纱之下的不明容貌,总觉得从那层纱之後,像是随时随地都要喷出两簇火焰似的。
「那人可真怪,大白天的刻意遮住容貌,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或许吧!」冷清秋无意延续这个话题,应答中也显得敷衍。令人不悦的回忆他并不愿多想。
长春湖边徘徊的男子——为何在望见那样的背影之时,他的心头顿时揪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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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又飘了雨。
雨,一连就下了好几天,打从他自长春湖归来之後,再也没见它停过——
管府的家眷不多,所以一到夜晚便显得格外冷清。因为以前,夜里习惯了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声陪伴,所以来到扬州之後,他时常半夜惊醒。然而往往醒来之後,便再也无法成眠。
孤守着这过於冷寂的空间,他油然而生的不安,只能藉由自己的呼吸声安抚着他旁徨的心——
倚着床头,冷清秋羽睫轻敛状似假寐,一时警觉心的丧失,并未让他及时察觉到此时此刻窗外正潜入了一道黑影。黑影悄声阖上半掩的窗扉,轻步走至冷清秋床前。
怕惊醒他,所以他一动也不动的站在他身前,望着靠坐在床头,看似入睡的他。
自长春湖一别至今不过数日。五年的相思他都熬过来了,今夜却偏偏拴不住一颗悬念的心,找尽了藉口而纵容自己来到他面前。
探出手去,轻轻抚过他细致光滑的脸颊,他像是惧怕眼前美丽的幻象蓦地消失似的摒住呼吸,游移的指尖当浅浅滑过他绯红的唇瓣之时,却情不自禁的停驻了下来,他很想念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