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丹秋慢慢踱过去,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沉,每迈一步都要使很大的力气,但是前头的诱惑太大,他忍不住努力提起脚朝前走。
王爷的怀里一如既往的温暖,闭起眼睛,不管是什么冰冷威严,还是遥不可及的差距,他都看不到。但是这么瞎下去,他也没有资格一直站在王爷身边,不是做为一个柔弱的依附,而是一个能够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事情的,有用的人。
“王爷,以后我要一直跟着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可不能再把我给赶走了。”
王爷沉默的拍拍贺丹秋的小脑袋瓜,没有说话。
贺丹秋发现,当王爷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当王爷的好下属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虽然立志发愤图强,但是终归不能够在一夕之间就变得才比诸葛,事实上,贺丹秋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读书人,还是个没什么灵气的读书人。
他很认真的想了两天,现在的他究竟能为王爷做些什么?结果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顶多能,做做抄录。
这也不错。贺丹秋向来性子慢,他早就习惯于一点点的朝着目标靠近,即使那个目标他也许永远也达不到,只要还在努力着,他就一点也不慌张。
王爷也由着他,虽然对贺丹秋突然的主动有些讶异,还是爽快的同意了他的自荐。
王爷让贺丹秋今后跟着柳英学。那个高傲的年轻管事文武兼备,是个很好的榜样,就是一直不大看得起贺丹秋,王爷的吩咐他虽然没有质疑,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摆出了一副看笑话的姿态看贺丹秋的。
这天一大清早,贺丹秋就跟着柳英来到库房。
库房里的册页卷轴堆积如山,足足有三大间,柳英晃一晃手里呛啷作响的大串钥匙,告诉贺丹秋:“这里虽然只存着王府的小部分文书,但是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你自己慢慢看,若是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对了,这里的东西都很重要,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得抄录,你也不能够同其他人提起。”
话一说完,他就出了库房,然后把贺丹秋反锁在里头。
贺丹秋看着外头的光线渐暗,厚重的铁门合起上锁,他挠挠头,苦笑起来。
这地方同一般的屋子不同,因为事关机密,所以偌大的三间屋子只有顶上头两扇透气的小窗,小得连四五岁的孩儿都无法通过,又因为这里平素只有几个人能够进出,所以屋子经年没有打扫过,到处都积下了厚厚的灰尘蛛网。
他慢慢的在屋子里头踱了一圈,虽然库房里不透光,又要防火患,但是几排镶嵌在墙上的萤珠却将这里照得透亮,贺丹秋倒是不用为看不清楚而烦心。
他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看过去,库房里虽然灰尘凌乱,但是文书的整理归类都十分清楚明了,临近的架子上放的都是相关的东西,每一排的木架子上头也都用小纸片标明了类别关连。
贺丹秋不时抽出几本看看,然后用心打量架子上头还有周围。他脑子转得不快,但是十分细心,很快就注意到,库房里有一处架子上头的灰尘要比别处少些,显然是经常使用的缘故。
选定了目标,他就坐到这个架子旁边,一本本的抽看起来。
这一看可不得了,贺丹秋心里讶异,又有些担心。
这个架子上的东西,几乎就是将朝廷里的奏章公文原样搬了过来,无论是本朝的粮税征缴,还是官员升迁,军队调动,全都详详细细,甚至连皇帝的医案也存了一份。贺丹秋看得满头大汗,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分外烫手。
有些东西在王府存着并不奇怪,但是有些东西,哪怕只有零星半点出现在皇宫以外,都是谋反的大罪。
贺丹秋早就知道王爷权势通天,但是这时候他才看清楚,王爷通的究竟是哪重天。
“看出什么心得来了?”到了下午的时候,柳英才打开铁门进来,他睨着眼看贺丹秋一脸灰头土脑的样子,半笑不笑的把小男宠又领了出去。
库房里的东西虽然重要,但是一多半都是陈年的旧档,没有什么实用,只有一个架子上头的东西重要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英不负责任的耸耸肩,他可不在乎小男宠心里头的惊涛骇浪。
贺丹秋鸡仔儿似的缩着肩膀跟在柳英后头。这老实孩子自小就读着君君臣臣的东西长大,乍一看见个有谋反嫌疑的人物,心里怎能够不起伏?
但是,那可是王爷。
贺丹秋抖了一下,把那些大不敬的念头又压了下去。
他的脑子就这么胡乱的转着,脑仁搅成了一滩浆糊,又从浆糊变成了稀粥,等那粥水也快熬干的时候,贺丹秋觉得自己终于想通了。
皇帝是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离他远得很,可王爷,却是他心上的那个。两者能够相安无事自然最好,可若是王爷有那个心,贺丹秋握了握拳,大不了他拼着颈上的头颅,跟着王爷一条路走到黑。反正贺家二少爷早就已经死了,他也连累不到家里人。
这么想着,贺丹秋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乐呵呵的吃起东西来。刚才他忧心太过,这时候才觉得饿了。
虽然表面上想通了,可等到晚上见到王爷的时候,贺丹秋又一次担心起来。
王爷把他搂在膝盖上,问今天学得怎么样。
他犹豫的偷看了一眼王爷,又低下头,把前额慢慢的在王爷怀里头蹭,蹭了半天,他才闷闷的说:“王爷,我今天看到了些公文,好像是宫里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