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明信片,一定也寄到魚住家了。
魚住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看明信片的呢——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少女,在過去寫給自己的信件。
眼淚從覆蓋住臉部的手指縫隙間逃逸,止也止不住。
魚住有哭吧?
那個連哭泣的方法都不知道的笨拙男人,有好好痛哭過吧?
以前,久留米曾半開玩笑地對魚住說:「既然你說你不曾哭過,那就哭給我看看吧,回想一些悲傷的事情啊。」
這次,他會哭吧?如果不哭的話,不是會很痛苦嗎?
久留米心想,能夠稍微溶化彷彿要壓潰心臟的沉重石頭的,不就只有眼淚嗎?
如果魚住想一個人哭泣,那就讓他一個人獨處吧。可是,如果只有一個人會很痛苦的話,那至少讓自己待在他身邊。
久留米第一次正面接受自己的心情。
——想要待在魚住身邊……不對,是想要陪伴在他身旁。
自己想待在最靠近他的地方,不想把那個場所讓給其他人。
男同志什麼的,那種事只是次要而已。
並不是想要守護魚住,那是自己能力以外的事。而且,也不會想要幫忙魚住拿他所背負的沉重負荷。
但是,就算只能在旁邊看著魚住痛苦——即使如此,久留米還是想去做。
可是,魚住卻說出「回去」這句話。
他是第一次這樣做,久留米不知道理由為何。
對幸乃的悲傷和對魚住的思慕交錯在一起,令久留米好一陣子無法走出廁所。
在那之後,魚住還是一直避著久留米。
自幸乃車禍後過了半個月,這段期間裡,久留米吃了無數次閉門羹。
久留米有魚住公寓的備份鑰匙,可是若大門掛上鏈條,那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不管久留米在門口怎樣怒駡、怎樣叫喊,魚住都不予理會。
不久,魚住甚至不回去自己的公寓了。
聽沙里姆說魚住借宿在濱田那邊後,久留米只能苦惱。
濱田收留魚住後已過了好幾天。
濱田認為過度關心照顧他的話反而不好,而且因為彼此都有工作,所以其實兩人並沒有很常在一起。即使如此,濱田還是盡可能地不讓魚住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應該說是不能讓他離開比較恰當。因為從濱田眼中所見的魚住,就是這麼讓人感到危險。
「魚住?」
那天晚上,魚住應該比濱田先回到家,可是屋子裡卻沒有點燈。
魚住總是這樣,彷彿他的世界裡頭,根本沒有電燈這樣東西存在。
濱田打開起居室的電燈。話雖如此,其實那並不是多明亮的燈,只是腳燈罷了。
但是,突然亮起的燈使魚住害怕。
「魚住。」
魚住連大衣都沒脫,就這樣直接坐在地上。濱田平靜地叫喚他後,他才慢慢地轉頭看向濱田。
「會冷嗎?冷的話就開暖氣啊,只要按這裡就可以了。好啦!來,脫掉大衣,先去洗澡吧。我有設定時間,所以水已經熱了。」
「……」
「什麼?」
在研究室工作的時候,魚住是會說話的。因為他原本就不是很多話的人,所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只會以為他沒啥精神罷了。但是一旦他離開學校,就像絲線被切斷一樣,變得幾乎都不說話,而且這種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
現在,魚住沒有對焦的眼睛,充滿歉意地看著濱田。
「沒關係啦,你不要在意,你想在這裡待多久就待多久……只不過呢,有一點我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你討厭見到久留米呢?」
「——怕。」
「什麼?」
「好可怕。」
魚住用快要消失的聲音如此說道,但濱田搞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總之,濱田先讓放著不管就什麼都不吃的魚住吃過飯後,再讓他躺進自己床鋪旁邊鋪好的被褥裡睡覺。
自魚住寄住在這開始,濱田從未聽過魚住睡著的鼻息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睡還是沒睡。
濱田曾在半夜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只有上半身起來、一動也不動的魚住,在黑暗中所浮現出的輪廓。
魚住是在想些什麼吧?
死亡的少女是把魚住帶去哪了吧?帶到濱田無法去把他帶回來的另一頭。
從年底開始濱田就聯絡不上瑪莉,然後,魚住又一直持續排斥久留米,真的是四處碰壁、一籌莫展的情況。
或許應該讓魚住接受專家診斷……看著魚住消瘦的身影,濱田曾這麼想過。
每天早上起來,確認魚住還在身邊後,安心的日子就得以繼續維持。但哪一天魚住若突然不見了,濱田也不會覺得奇怪。感覺魚住會只在被褥裡留下余溫,然後就像幻夢一樣消失蹤影。
隔天晚上,久留米突然現身。他等在濱田的公寓外面。
「來這總比在研究室裡吵起來好吧?」
久留米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原本就不是個和藹可親的男人,不過現在他的眼窩凹陷,更增添了幾分險惡感。看來他也睡得很不安穩。
「嗯,也是啦……不過你竟然知道這裡呢。」
「因為我調查過了。魚住呢?」
「應該已經在屋裡。」
「可是,你的屋子裡又沒開燈。」
「他都不會自己開燈的。」
「我來帶他回去。」
「等一下,久留米,現在魚住的精神狀況還不是很穩定啊。」
「我不會勉強他的,我只要跟他說話就好。這樣的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