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十二受宠若惊:“区区一介草民,不敢惊动大将军。”
皇甫景明却道:“端和不在,花老板若无要事,不妨进府等候。”
此言甚合花十二的意,花十二立即拜谢:“草民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花十二被请进了大将军府,端坐在大厅等候。
又等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越发显得他形影相吊,孤单落寞。
花十二搓热双手,抱住胸前的伤口取暖,心想着寒气入体,恐怕又要多疼几天了。
远处依稀传来嬉笑声,他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外张望。
就见皇甫端和跟杜珩勾肩搭背,醉醺醺地朝客厅走来。
“大哥说有人来找我,是——你吗?”皇甫端和看上去醉得不轻,放开杜珩,眯眼靠近花十二,“好眼熟啊,爷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花十二皱眉,忍道:“草民花十二,有要事来请教皇甫大人。”
“花十二?”皇甫端和一个踉跄坐倒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你来请教什么?”
花十二正要开口,忽然眼角的余光瞄向杜珩,杜珩立即很有自知之明的回避了。
皇甫端和灌了口茶,花十二看他醉意浓重,不像饮酒助兴,倒像是为了借酒消愁。
希望他能酒后吐真言,花十二暗暗祈祷,声音刚卡在嗓子里,就听见前方“咔巴”茶盏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花十二没来由的心悸。
皇甫端和放下茶盏,神色突然变得十分烦躁,将腿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摊开了一样。
“花老板,我知道你想请教什么,”他仰头望着房顶,声音憋在喉咙里,听着很压抑,“我随同七殿下去东海,翠屏山遇上苗夫人,当然,咱们七殿下福大命大,又有三殿下相助,算是有惊无险。”
听见“翠屏山”,花十二打心底里厌恶。
“至于七殿下被禁足凤鸣殿,说来可笑,是因为破坏了我跟幕莲的婚宴,估计没个把月出不来。”
花十二听得半信半疑,忍不住确认:“七殿下真的平安无事?”
皇甫端和醉得“哼唧”了声,半晌没有动静,花十二正要再问,他却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指向客厅大门,声音沉重而嘶哑:“花老板慢走,恕不远送。”
这是下逐客令了。
花十二得到了结果,不便再逗留,跟着管家出了大将军府。
时值冬夜,寒风凛冽刺骨难忍,大雪覆盖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看不见人影。
花十二踩着雪走到半路,突然醒悟:倘若真的安然无恙,岂会去借酒消愁?
酒入愁肠,三分醉、七分苦。
皇甫端和整个人仰瘫在椅子上,单脚翘上桌子,许久没有反应。
花十二觉得自己要疯了!——疯了!!
他像困兽一样焦躁地来回踱步,比见皇甫端和之前更甚。
这种迫切想看见夏景桐的心情,不是因为思念,而是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翠屏山遇上苗夫人,有皇甫端和护着,必定有惊无险。
最大的变数是什么?
花十二很不想承认,是小柒。
亦正亦邪,谋者不露,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唯一确定的,是对皇甫端和的真心。
偏偏这份真心,于夏景桐而言,是最为致命的利刃。
太子近日时常留宿皇宫,太子府闲置下来,由管家看管。花十二作为府上唯一的上宾,虽说可以随意出入,但行为上处处受制。
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都会惊动上君雪。
……
上君雪将花十二的焦躁看在眼里,沉思的眸子似是决意着什么。
九重天阙,十三道宫门。
上君雪手持天引卫令牌,一路畅行无阻,绕过金华殿、大明宫,左右依次排开的是诸位皇子的宫殿。
夜巡,恰逢天引卫换岗,上君雪以公职执勤为由,光明正大地靠近凤鸣殿。
过了子时,凤鸣殿仍亮如白昼。
越过雕花栏杆,向里望去,富丽堂皇的宫殿寂静无声,寒风吹过,几重纱幔轻轻漾起,带着一股浓重的苦涩的药味扑来。
上君雪下意识皱眉,凤鸣殿安静地蹊跷,周围又无重兵把守,他轻手轻脚翻过窗户,跳了进去。
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
心里疑惑丛生,一步步走进凤鸣殿,药味愈浓,还有一股浸透骨髓的阴寒。
几颗夜明珠悬挂在宫顶,温润晶莹的光辉挥洒而下,在青玉砖上迤逦开来。
太寂静了,耳旁甚至听不见殿外狼嚎鬼叫一般的风声。
拐入内殿,脚刚踏进去,忽然迎面扑来一股让人寒颤的冷风。
上君雪警觉地后撤半步,幽深的眼中映出无数根锐利的迎面飞过来的银光,拔刀挡在面前,“叮”“叮”地声音清脆如银击,竟是无数细小如牛毛的冰针。
收刀入鞘,上君雪直视着端坐锦榻上没有声息的九皇子夏景鸢,不确定刚才的冰针是否是他所为。
殿外清冷的雪光与夜明珠的光辉交织,映在夏景鸢永远苍白病态的面容上,看上去犹如冰雪覆盖,毫无生气。
上君雪环视内殿周围,仍旧找不见被禁足的夏景桐。
探究的目光不禁落到夏景鸢身上,这时那双琉璃样儿般通透薄凉的眸子缓缓睁开了,斜睨过来,犹如汪洋大泽碧海潮生,其修为境界不可窥见。
上君雪稍微迟疑了片刻,觉得即便问夏景桐在哪儿,也未必能从九殿下口中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