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多了的破锣嗓子,喑哑里还带点破音。在小厮耳中却不亚于仙乐纶音。
“当”!
一锭大银砸在桌子上。
小厮屁颠屁颠跑过去,连声道:“多谢大爷,多谢多谢。”
此举不亚于火上浇油。雷策一言不发,脸色黑如锅底。
那边厢,说书先生范百舌已吓得腿肚子打颤,任是他舌绽莲花,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这谁?
干嘛呢?
这是要跟雷五公子当面叫板?
老虎头上搔痒,好大的胆子。
梁御风的眼珠子立时就转了过去。
这一看,却吃了一惊。
这位好汉坐在他们邻近不远,正是先前那出言撩拨他的浮浪子弟。这人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衣饰华丽,只是面色惨白,醉眼惺忪,倒像个酒色之徒。
他乜斜着眼,喷出一口酒气,一脸挑衅。
“方玉生。”雷策踏前一步,面如寒霜,“是你!”
向思诚不着痕迹地扯了下他的袖子,缓声道:“不意方兄在此,小弟有礼了。”
梁御风喃喃道:“这方玉生又是谁?”他倒想再找先前那人问问,可惜对方已经溜之大吉。
石桐宇揣测道:“此人应也是浔阳三英之一。”
梁御风奇道:“啧,他和五公子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啊。”
这时就听方玉生大喇喇开口道:“怎么着雷五?既然来听书,你就坐下啊。今天这出书说完了,不打紧,哥出银子请你,让范先生单独给你宣讲宣讲。”
雷策大怒:“难怪范百舌不把我雷家放在眼里,编出这种新书,是你在背后搞鬼!”
方玉生混不吝道:“谁搞鬼了?你有脸娶个寡妇,就不要怕人说出来啊!”
雷策沉下脸:“我自家私事,你如何得知?”
方玉生哼笑:“你那点破事咱们亲戚里还有谁不知道的吗?早都传遍了好吗?”
向思诚踏前一步,缓声道:“方兄,须知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就算你是五哥的表兄,曝人隐私,此举也绝非君子所为。”
方玉生大笑,打个酒嗝:“哥啥时候要当君子了?再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雷五他做得,别人自然也说得!”
雷策冷冷道:“我朝律例都未禁止寡妇再嫁。我自家的婚事,与人何干!”
方玉生吃了一惊,戟指道:“你承认了!你当真要娶那个小寡妇!”
雷策皱眉:“本就是真的。这又干你何事!”
方玉生满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寡妇,你玩玩也就算了,还娶回家!”
雷策恼道:“谁说三娘子上不得台面,她冰雪聪明,侠肝义胆,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方玉生暴躁道:“雷五你行啊!被个小寡妇迷得晕头转向,我们浔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妈的,还是个丑八怪!”
雷策勃然大怒:“住口!不许你编排三娘子!”
方玉生大叫:“我怎么编排了?人人都知道她那张脸活鬼一样,你也不怕对着她晚上做噩梦!”
雷策道:“三娘子为救我才容貌被毁,我岂会在意?”
方玉生冷笑:“就算你不在意,她自己是个女人,难道不照镜子的么?还要日日对着你这张小白脸。我呸!”
雷策不耐道:“我早与三娘子说好,她若是在意容貌被毁,她戴面纱,我就戴上面具。不叫她看见我的脸,徒然伤心。”
梁御风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为何船上初见,雷五公子一直戴着张银面具。
敢情人家不是为了躲追兵,是哄老婆来着。
服了!
这份怜香惜玉的心意,梁少爷可是彻底地服了。
这么俊一张脸也舍得遮起来,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那方玉生却狂笑道:“我呸!雷五你装什么情圣!对个丑八怪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雷策这下动了真怒:“你欺人太甚,我割了你的舌头!”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
浔阳楼里,之前人本来已经走了一大半。现下雷五公子拔刀出鞘,剩下的客人一看,这是要动真格啊。
怕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于是也纷纷作鸟兽散。
只有楼里的伙计走不掉。上到茶博士,下到扫地小厮,还有说书的先生范百舌,大家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如丧考妣。
向思诚见此事只怕难以善了,走过去对范百舌道:“范先生。”
范百舌战战兢兢道:“向公子有何吩咐?”
向思诚温言道:“我这里有百两纹银,赔偿你等今日损失。”
范百舌大喜,忙不迭接过银票。茶楼的大伙儿有了兜底的,好歹松了口气,各自拣个角落窝好了,等着事后收拾。
梁御风当然是坐在原地没动弹,反倒兴致勃勃等着瞧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好戏已开锣。
“你当我怕你不成!来啊!”方玉生腾地站起,一把掀翻了桌子。
雷策踏前一步,挟怒出手,一往无回。当头一刀劈下,劲气如虹,那张桌子霎时就一劈两半。桌上那些杯儿盏儿,干果壳儿顿时洋洋洒洒激飞在半空。
梁御风离得近,就见那碎瓷迸飞,和着凉茶水茶叶渣都乱七八糟一道溅过来,要拿羽扇去挡,又有点心疼。略一犹豫,身畔石桐宇已经将他往后一扯,双掌发力,将他们那张桌子也掀了起来。
“轰”!
又一张木桌倒地。
桌面为盾,他们两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