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还有凌晨的时候,守夜的士兵们或多或少都会陷入疲劳与困倦中,赫卡特不会遇到这个问题,但她却更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忽略了周围的事情。
营地某处的那根木桩上,被锁链捆绑的豹头人终于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把木桩整个从土里拽了出来,然后艰难地让木桩从锁链之间滑落,为自己取回了自由。它在豹头人的部落中还是一个幼崽,没有正式地跟着大人去到战场上过,不过它已经参与了多次的大型捕猎,学到了狩猎的技巧。
正因为如此,它没有选择立即跑回自己的营地,而是想袭击这个人类的营地。
豹头人伏低了身体,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寻觅一个落单的猎物。它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一个本来就和周围军帐有一段距离的帐篷里,有正独自休息的人类。豹头人回想着自己的长辈们接近鹿时的动作,紧贴着地面缓缓向前移动。
恰好没有任何一个哨兵看见它的动作。
这个夜晚连同前半夜,塞勒涅一直在为赫卡特写圣典。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可能有遗传自父亲的天赋,轻而易举地就用最触动人心的方式为赫卡特编写了一大串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故事,不过不排除赫卡特以后可以照着这本圣典去做,那这本圣典可就是货真价实的预言了。
她越想越是觉得开心,难得地哼起了小曲,足足写了几十页纸,耗去了墨水瓶里大半的墨水之后,她才揉揉眼睛察觉到自己的困倦,裹上毯子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塞勒涅一贯是保持警觉的,但她还做不到赫卡特那样超越了人类的感官敏锐,她不可能注意到豹头人柔软的肉垫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所发出的微小声息,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盔甲脱在一旁,佩剑就放在盔甲的旁边,塞勒涅早已习惯住在有赫卡特保护的地方,她很久没在枕头下藏一柄防身的匕首,也很久没有在睡前使用生命探测术来确保身边安全了。
她失望于塔利斯的士兵对赫卡特的依赖,却忘记了自己其实也在依赖着赫卡特。
直到豹头人的利爪悄无声息地接触到塞勒涅的脖子,她才终于从睡梦中惊醒,幸运的是她是个合格的北地战士,在生死关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避开了这能直接让她身首异处的致命一击。
豹头人还是个没有和人类作战过的幼崽,它不会知道要阻止塞勒涅去拿到武器,塞勒涅趁着它因为攻击落空而发愣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拿到了佩剑。
只要手中紧握着武器,人类就有战胜野兽的可能。塞勒涅深吸了一口气,在狭小的军帐中与豹头人周旋。她在战斗方面的实力也许不如赫卡特,却也要强过绝大部分的普通士兵,在几个双方都没有受伤的来回之后,锋利的长剑贯穿了豹头人的喉咙,它在空中挥动着爪子,痛苦的神情预示着它马上就要断气了。
战斗时的响动引起了守夜哨兵们的注意,也让塞勒涅有了片刻的分神和放松,她低估了对手顽强的生命力,豹头人猛然向前冲了一步,让剑刃在自己喉咙间没到更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爪子挥了下去。
它是豹头人,它知道人类的某个要害所在和豹头人是一样的。豹头人将它尖锐的兽爪,准确地从背后,刺向了塞勒涅的心脏。
听到急匆匆跑来的士兵所汇报的消息,赫卡特彻底地僵在了原地,她无措地半张着嘴,被士兵拽着回到了自己和塞勒涅所住的军帐中。
豹头人的尸体还躺在一边,咽喉被塞勒涅的长剑所贯穿,爪子则沾满了鲜血。在军帐里浓烈的血腥味中,赫卡特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她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塞勒涅身边,试图去捂住她背后那个吓人的伤口,但血还是不断地从那里流出来,穿过她的指缝落在地上。
赫卡特觉得自己仿佛在感受塞勒涅生命的流逝。
医生很快就被喊来做了紧急处理,赫卡特能看出来他只是例行公事地上了药,做了包扎。她想质问医生,却发觉自己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边人的声音、脑海中先祖的声音,全部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嘈杂,和渐渐模糊的视线混在一起,偶尔能从中辨认出的,全是最坏的消息。
“快了吧?”
“是快了,我能感觉到灵魂在松动。”
“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那这片灵魂到底够不够啊?”
“应该足够吧,即使到此为止,她也是个伟大的诺德君主了。”
“赫卡特!快让开!”顾一诺的声音打断了先祖们的小声议论,她气喘吁吁地将赫卡特推开一点,从手里的小药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了塞勒涅嘴里,“给她灌点水,看能不能咽下去。”
赫卡特忙不迭地起身去倒水,差点把水杯打翻在地上,幸运的是,塞勒涅似乎没有完全昏迷,还留有一点模糊的意识,顺着赫卡特给她灌下去的这点水,顺利地吞下了顾一诺的药。
“幸好,幸好。”顾一诺用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来我把保命的药随身带着还是对的。”
她转头看看捧着杯子在原地发愣的赫卡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会没事的。”
“谢谢……真的,谢谢……”赫卡特把手撑在了桌上,才勉强地让自己站稳,她转过头瞥见倒在地上的豹头人,那贯穿了它喉咙的长剑让赫卡特想起了曾经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冰刃。
那时候的塞勒涅,大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