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方才躲在这里不敢现身,必然知道我们少主的消息!”
玄震眉目一沉,讥笑道,“孽畜果真是孽畜。婵幽难道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青年勃然大怒:“你找死!”
死字未落,寒刃挟风杀到。
归邪与奚仲并幻瞑两大守界战将,这舍身一击有如奔雷行空,沛莫能当,其余弟子早被杀得肝胆俱裂,顿时一哄而散。
玄震本重伤未愈,见此情势,深知不能力敌,当即扯着夙汐左突右避,眼见雷火在地上砸出半人深的石坑,又急又短地吐了个字:“走!”
吐字间紫电又到,啸声锐利,来势如飞,近得恍要钻进瞳仁。
他挽剑拍出枚道符,硬生生扛下一击,左掌咬牙拍出一股绵力,将她送得更远,“走啊!”
夙汐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看着玄震的后背,一时茫然。
她本是准备给前线带去个好消息的。
可这最后的希望此刻就在眼前,她又要抛下同门,走去哪里?
隐约的红在她眼前浮纱般掠过,夙汐猛地惊醒过来。
“玄霄师兄……”
她仰头望向悬于天宇之上的卷云台,神色缥缈,仿佛望见了许许多多不可奢求的过往。夙汐扫一眼玄震苦苦周旋的背影,咬牙反手扣剑,剑刃掠过掌心。
长剑饮血而红,悠悠升空,在剑主的御使下扭转剑尖,朝天斜立,满弦待发,势若射日长弓,倏然向着卷云台长啸而去。
剑修临战弃剑,心血祭之,非疯即狂,何等孤注一掷。
这飞剑伤敌之力或有不足,去势却极快,剑啸凄厉难言,在天际拉出一道长长的嘶鸣,啸声之大,力压昆仑万古山风,众人一时纷纷抬头而望。
剑轨划过大半云空,长嘶啼血,终于在高处悠悠力竭,眼看便要兜头坠下。一道赤红色的剑光忽挟偌大声光冲霄而上,剑鸣浩远洪亮,声势沛然,闻之陡然振奋。
手持长戟的青年却眯起眼,震怒又不屑地笑了:“旁门左道,可笑!人类,你既不愿交出我族少主,便不用等卷云台上那把剑了。”
黑紫雷光大放,千百电芒交织成地网天罗,威压之盛不由叫所有人再次跌落尘埃,心生绝望。
玄震死死握住剑柄,抬手甩出最后一张贴身符箓,微光飞身迎向电刃,如萤蛾扑火,转瞬化为尘灰。
电光落到,干净利落,深红带黑的血染透了夙汐的前襟,玄震的身体在她手中滑落。
那个白发的邪将还是杀了玄震。
只用了这一招。
缓慢了悟到眼前事实的琼华子弟,终于开始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死了、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死了!哈哈哈哈……”他们大笑大哭,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剑,不再顾及他人,不再顾及自己,不再顾及任何人。
手中的剑似乎不过是幼童手中玩物般的枝条,又像是狂乱的爪牙,撕咬着虚无的敌人与彼此的血肉。
毫无用途的冰冷长物,仅足以致死。
归邪冷冷看了脚下发狂般开始自相残杀的凡人一眼,片刻,化为飞电破空而去。
夙汐紧紧抱着玄震的身体,只呆呆地看着他们,甚至不知道躲开那明晃晃的剑刃。
如此荒谬,简直叫人发笑。她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求道致学,此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终会面对同门的刀口。
“夙汐——!”她在剑尖送进脏腑的时候终于听到那人的声音。
身躯顺势倒下,她看见那个人猎猎的白色衣袍,黑色的眼瞳,长发如火迎风。
“你们在做什么!”夙汐隐约听到吼声,但并不是很真切。她听见人声嘈杂,听见剑刃划破空气,看见暗红血雨一路洒落。
然后白色的鞋面沾上斑驳,一步步踏下石阶,踩着黏稠的血一路慢慢走来。
世界渐渐变成红色,她的视角转向天空,而玄霄的声音和容貌终于在她眼前变得真切。
“夙汐。”他说。
玄霄凝视着她。他的眼瞳很深,神色冷淡又疲惫,眉心那点朱砂红得诡异,发冠却不知道落在了何处。长长的黑发铺散在背,白衣裂开几道口,染上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看着略有些狼狈。
自己大概是被他抬起来抱着,她想。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开口变得困难,玄霄握住她的手,将灵力透过指掌传来,“别说话。”
“我不擅甘霖之术,你先忍忍。”他的声音低且稳,指尖干燥而冰冷,又热得异乎寻常,“等夙玉、或是,等天青回来了,便会好了。”
似薄而尖的刃刺进心口,夙汐猛地拉扯对方的手指,挣扎着抚上他的脸,指腹在面上划出一道血痕,似欲安慰他,或是想被他安抚。
玄霄饱受筋脉异化之苦,浑身滚烫如火,但她却只觉得冷。
“不会、不会回来了。”她本该哭,但却笑了出来,挺身呛出一口血,“师兄啊,天青师兄走啦。”
对方似乎没听清,只当她说丧气话,轻道,“别胡说。”
夙汐努力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玄霄的眸色极黑,眼神如同绷到将断的弦,冷静得像沉寂的死水,眼底却燃着无声的火。
“他走啦。不会回来了。”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念。她看着他终于慢慢了悟,表情慢慢被抽空,好似蒸发了神魂。
“师兄,对不起。”她想玄霄本该哭,但他没有,最终却是她自己在哭:“我原本是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的。”
一点鬼火般的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