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的,祁征云那些“完美”的表现以前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甚至暗中期待过祁征云哪天出现什么纰漏,让他的心态能稍微平衡一点回来。但此时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却反而感到心脏微微一缩,仿佛祁征云态度中的某些东西刺到了他。
陆攸一边奇怪怎么连他自己的情绪也跟着变脆弱了,一边还是放弃了难得可以损祁征云一下的机会,转为安慰地在祁征云背上摸了摸——他原本打算是要摸脑袋的,谁叫祁征云表现得像个小孩子,然而祁征云抱得太紧,导致他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只好退而求其次。“没关系——我又不是以后都不过生日了。”他开玩笑地说,“记得回来补送礼物给我啊。”
他只是随口一说,听在祁征云耳中,滋味就难以描述了。祁征云心头涌上一股浓烈的酸涩,让他眼圈发烫,却还要拼命咬紧了压抑住情绪,不能让陆攸发现端倪。
即使要在途中经历千万次心碎——在这一次轮回开启之前,他曾经坚定地如此许下过誓言。但他既然已经被爱变成了可被轻易伤害的凡人,就不可能不怀着侥幸祈祷能够避免哪怕一次的离别。
拜托……求你了。不要就这样结束。不要再次将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在此之后他或许会精疲力竭,需要沉睡像死亡一样漫长的时间才能积攒起足够勇气进行下一次尝试。
时间够了吗?他给陆攸的时间,竭尽全力去拖延那个破灭结局的到来,为陆攸争取到的时间,足够愈合他的伤口、让他带着这一次的记忆,在系统空间那个冰柜般的白色盒子里醒来吗?这些时间不仅仅只是数年光阴,也是他们共同营造的“幸福”。这样具有分量的东西,应该不会像匆忙吹出的肥皂泡沫一样轻易破裂吧!
祁征云抚摸着陆攸柔软的发丝,稍微退开些,低下头去吻他。陆攸的眼睛在向他微笑着,里面藏着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担忧,温顺的嘴唇尝起来则如往常一样甜美。他多希望他的身影能被封在这双美丽的眼睛深处,就像被琥珀包裹的虫子一样永远保存下去。
请终结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到来……
这天下午,陆攸独自待在家里,祁征云很罕见地没有继续黏在他身边,而是自己出门去了。他似乎想将“出差”的事情推后几天,不要破坏明天陆攸生日的计划。陆攸试图劝他放松一点,未果,只好放任他去了。骤然得到“自由”的感觉反而让陆攸颇有些不习惯,一下午因为想要祁征云帮忙拿东西过来叫了他几次,然后才想起祁征云不在家,只好自己去拿——如果祁征云往常的所作所为是对他的某种驯养计划,这样看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获得成功了。
祁征云在陆攸翻着冰箱、想找食材做晚餐的时候回来了,还搬回了两大箱矿泉水。他说厨房的过滤系统坏了,下午还洗了个苹果吃的陆攸狐疑地去试,龙头里涌出来的水果然断断续续,水流声中夹杂着空气窜入的杂音,像是过滤系统的某个地方被石子卡住了,水里还带着一股腥味。
陆攸隐约觉得这股味道有点熟悉,但祁征云听说他工作还没完成,就把他从厨房赶出去了,他便没来得及仔细分辨。
傍晚时分,铺满天空的晚霞格外绚丽,红得鲜艳而浓郁——残阳如血。祁征云拉上窗帘,打开厨房里白色的日光灯,把矿泉水从包装里一瓶一瓶地拆出来。密封的塑料瓶里,本该透明无色的水泛出了一点点淡红,他握着瓶子,力量透过瓶壁缓缓渗透进去,那点微红便悄然淡去了,仿佛往弱碱性的酚酞试液里滴入了酸。
这样的消耗他能支撑多久,他不确定。因为他自己同样在受到侵蚀,魔物对这场变故的反应更敏锐也更剧烈,发作得比普通人类晚,只是因为魔物往往也具备更强的抗性。至于陆攸……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陆攸,被影响的反应和抗性哪一个程度更深、侵蚀在他身上的步调是会放慢还是加速,到目前他也无法判断。
至少,陆攸没有成为医院里那些已经被侵蚀到脑部、夺去了自我意识的病患中的一员。上午睡着的那次应该只是单纯因为累了,后来他都没再犯困,脸色和精神也还算正常。或许可以期待,那种影响是在好的方面。
——时间。哪怕是一天、两天……
晚上等陆攸睡着后,祁征云来到外面,走过月色照耀下的城市。这个夜晚非常安静。那些曾经与他相安无事的魔物们,教授去年退休后去了另一个城市,灰灰不知是何时离开的,那只曾经是她朋友的人鱼在这次轮回中则根本没到这个城市来——或许是受到了海里发生的事情影响。白天向他解说过现状的那只魔物也不再搭理他,似乎已经为了避免痛苦而自己沉入深眠中去了。
祁征云在城市里转了一圈,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正努力用藤蔓把自家屋子缠绕得密不透风的魔物。这只魔物是少见的植物类型,性格温和谨慎到祁征云此前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在得知她这样做是觉得自己能够净化空气、说不定也可以稍微缓解污染之后,祁征云虽然从周围毫无变化的环境判断出她估计是白费功夫,还是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就像在海岛上换护身符一样,用一片鳞向她换了一支花。
化形为女性模样的魔物收下鳞片,进屋倒腾了好一会,才拿着一支盛开的花出来了。把花递给祁征云的时候她拘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