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即愣了一下,傻傻的把头抬起来,看着教室门口的林景衡,是林景衡在和他讲话吗?
林景衡笔直的站着,眼神像是随意落在顾即脸上,显得那么漫不经心而慵懒。
顾即还是傻愣着反应不过来,林景衡从来没有这样明显的表示要和他一起回家,此时此刻班里还没有离开的同学的目光已经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某一个谬论突然被印证了的万般震惊。
就连顾即也觉得不真实。
似乎是被人看得不耐了,林景衡好看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顾即知道那是他不开心的预兆,于是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这并不是梦。
他像是突然被主人宠爱的一只小狗,露出受宠若惊而又傻里傻气的笑容,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撞到桌角,只能说他太开心——就算是撞到他也觉得值得。
林景衡看着冒冒失失的顾即,状似嫌弃的摇摇头,等顾即奔着到他面前,他往外走一步,嘴里说着,“笨死了。”
顾即被骂也毫不在乎,傻笑着跟在林景衡的身后,像是林景衡的小跟班,却显得那么的神采飞扬。
他知道一路走来走廊上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他也能猜到别人会怎么想他——不就是家和林景衡住得近点嘛,要不然林景衡哪会和你走呢?
顾即扬了扬头,像只骄傲的小公鸡在炫耀自己的羽毛,他的朋友可是最受欢迎的林景衡,他才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夕阳西下,落日将两个人孩子的身影拉得像一个高大的巨人,顾即踩在林景衡的影子上,连伞都不想躲。
两年过去,林景衡的伞从天蓝色变成青草色又变成鹅黄色,林蕙似乎觉得孩子就适合这样鲜艳的色彩,而三好学生林景衡也从未对此做出抗议,毕竟这只是遮阳的工具,在林小朋友看来什么颜色好像都没有区别。
顾即围着林景衡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
“数学的第三个选择题你选a还是c,我怎么觉得两个都对?”
“我选b。”
顾即再接再厉,“那语文古诗无言独上夕楼......是哪个夕啊?”
“东西南北的西。”林景衡看了他一眼。
“还有,”顾即心虚的不敢大声讲话了,小心翼翼的求证,“勇敢是对吗?”
林景衡像是在憋笑,终于伸手忍不住往他头上狠狠一敲,“是。”
顾即捂住泛红的额头,这下他可完完全全笑不出来了,他说的题目都是他胸有成竹觉得会对的,结果到了林景衡这里一对答案,竟然全部错得离谱。
他几乎能设想,这一次他会考成什么样子——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他怕是连龙山二中都上不了了。
于是刚刚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顾即一下子就蔫哒哒了,连太阳都像是在嘲笑他,他只能躲进林景衡鹅黄色的伞下寻求庇护,满腔的话语全部卡在了这半刻之内。
幸好林景衡没有嘲笑他,一路撑着伞,直到老槐树下,突然说,“老师说过,考完试不要对答案,免得影响心情。”
顾即的心情确实是被影响,但也没到特别难过的地步,毕竟他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只是有点丧气,“我还以为答得不错。”
林景衡没应他的话,把伞收了,缓缓走进了老槐树的阴凉处。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距离夏天的夜晚还有约摸一个小时的时间,天边的彩霞很是绚烂,颜色鲜艳得像是水彩画。
连带着老槐树下都是一片金光烂漫。
顾即不知道林景衡怎么突然有兴致到老槐树下,但还是追随了过去。
他的后背因为走了一段路而有点濡湿,脸颊也是红扑扑的,林景衡看起来却不是很热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大人说的心静自然凉,顾即好像就没有见过林景衡暴躁的时候。
林景衡在老槐树下站了几秒,然后竟然坐了下去,顾即觉得很诧异,因为一直以来林景衡给他都是干干净净的感觉,像这样子随意就坐在树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他想出口阻止,怕林景衡沾到一点点泥土的污秽。
可是林景衡却眯着眼抬头对他说,“有点困了,睡一觉吧。”
顾即哈了一声。
林景衡就没再答话了,两条小苗苗一样的交叠在一起,头靠在凹凸不平的老槐树上,眼睛一闭,好像真的就这样要睡过去。
顾即叫他也不是,不叫他也不是,干脆也跟着他坐下来,他不敢离林景衡太近,两个人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既不熟悉也不陌生。
他们就这样静静坐着,余晖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泄露进来,顾即把头靠在枝干上,不平的触感其实靠着并不舒服,他睁着眼,看见老槐树绿色的叶子变成了金黄色,几近透明,他呆呆看着,忘记了眨眼。
偶尔有下班路过的居民,都只是匆匆掠过他们一眼,大人觉得小孩子总是会做些大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就像小孩子搞不懂大人的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弯弯心思。
顾即头抬得很酸,看得眼睛有点涩,这才低头转向身侧的林景衡——林景衡的五官轮廓已经渐渐显现出来,比普通人要深邃一些,他无疑是长得好看的,假以时日,他定会长得——顾即想不出好听的形容词,应该会像电视上最帅气的明星吧——又或许,在顾即的眼里,明星也没有林景衡好看。
他看得呆了,甚至开始思考起来,为什么林景衡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你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