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下窜入股霉味。
杜浩坤被挂在刑房正中,脚尖勉强着地。
自他被俘,严刑逼供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浑身血肉模糊,衣物遭鞭子打入伤口,天寒地冻,和血一同凝结成块。脸侧有道巴掌长度的鞭痕,皮肉外翻,整张脸几乎浸在血中,披头散发,身体时而抽搐,双眼间或翻出白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杜浩坤乃行医大夫不假,医术不逊。不幸被人看中这点,在他体内下蛊,要挟为其做事。作为补偿,强行打通他穴道,教了几招三脚猫功夫。
杜浩坤受不住酷刑,早早喊招,讲是受人指使,却说死活不知上家底细。
卑鄙手段似曾相识,众人不约而同往一处联想。
但再往下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浩坤进庄时间与其他门客相比不算太久,庄内疾病他都主动请缨医治,没出过异样,因此受人尊敬。这次只对曾氏下手,莫非才真正是上家命令?还是说但凡他医治过的人都已中毒,只是时机未到,征兆未显?江应顾缜密思忖后只觉后怕,杜浩坤是被蛊虫控制后才进的山庄,整整潜伏两年。可不晓得庄里还有没有其他细作?若有,多少人?都有谁?再听江小天告知叶岚一事,知道须得迅速将人带去孙云珂处商议处置,同时更要防备对方知晓杜浩坤失败实情,对其下手斩断线索。于是决定连夜赶往碧溪镇,并且强压庄内消息,对外宣称当日练武场炸伤无数,出门寻医问药。
山庄没有总管一职,江应顾走后江小天顺理成章做了庄主,代管大小巨细。
他外要应付进庄打探消息之人,内要制止流言不胫而走。上有宴席残余善后,下有日常事宜打理。头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经常不知具体情况,绕了不少弯路。门客尚好,年迈的下人自从听说了他从没管过家,以为他不谙世事,曾氏又还未完全恢复,等于群龙无首,频频钻空子,很是懈怠。
接连数天江小天都不见人影,有也是在廊下一闪而过。曾氏心疼想要助他,一次对他说了意愿。江小天道:“母亲只放心养病,庄里的事都交给孩儿处理。”
那时曾氏忽然觉得江小天身躯高大,如同他的父亲。
江小天自己夸了海口,人前做事少不得端庄主架子。他江湖上磨练几年,别人怎样行事,看得多了也记下三分。待他熟悉了山庄各个部分,安排调度就十分顺手了。
只一样账本太苦恼,明明又是重要款项要他过目,直挑灯看到弦月高挂。
半夜突生有人在外敲门,江小天头也不抬问:“谁。”权当又是哪个下人有事找他,还想接着朝外面喊:“不急明天再说。”
外面那人道:“小天,是我。”
江小天一听是肖凉,欢喜放了笔开门道:“肖弟!”
肖凉笑道:“你快睡了?”白白的脸被檐下丹红灯笼照得泛润。
“没睡,快进来吧,”江小天道,“这两天怎么都没看见你?”
“你太忙,我也没见着你。”
“唉,我这两天没办法,希望过几天能好点儿。”
“我今天找你三次,他们都说你有事。”
“三次?什么时候?”
“中午那会儿,下午还有两次。”
江小天回想道:“我那时候确实有事,但是他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们问我是不是要紧事,我觉得也不是特别要紧,就算了。”
“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又是一个七日,我给你针灸解毒。”
江小天一手拍在自己额头上:“还有这件事儿,我都忘了。”
“我记着就好,你现在可是大忙人。”
“你说,咋我见那些王叔叔,孙叔叔,一个个都闲得很,到了我这儿就这么多事了?”
“他们有总管帮忙?一些小事儿大概也放手让下人自己决定了,”肖凉目测度量床榻高度,觉得合适,“你到这边把衣裳脱了。”
“唉,现在门客里面出了杜浩坤这种人,我哪还敢随便找人帮忙,都不知底细,”江小天边脱裘毛棉袄边道,“你说得对,我应该让他们自己决定小事儿的,别什么都来请示我,那不得把我累死了。”
肖凉笑道:“我这两天给你开的药都有安睡作用,你没感觉清爽了点儿?”
“药?”江小天叫道,“什么药?”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肖凉提醒道:“就是褐色的,上面飘有很小很小的白色药渣,这么大。”他拿手比划。
江小天眼珠兀自转了几圈,惊叫道:“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的药?我以为是我娘的!”
“你娘的药怎么可能放你屋里。”
“哎呀!”江小天颓然躺在床上。
肖凉道:“既然没吃药,这针法得变。”
他一手持了油灯,另只手将火盆拖近床沿。
“趴好了。”
他见江小天已脱得精光,怕他冷着,被子掀来盖住屁股。
江小天双手垫下巴,脑袋歪向里面。肖凉把油灯放在江小天脑侧,“小心油灯。”
“唔。”
江小天即使不看肖凉表情,他闭眼也想象肖凉定是一副专注神情。肖凉在把脉和施针的时候,最喜欢故意耷拉着眼皮,好像这样就更不近人情一分,增加自身神秘感。但一到诊治的关键时刻,他又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特别施针入肤的那一瞬,眉宇微微皱起,聚精会神盯住落针的穴位。就连江小天也被感染到情绪,总是跟着屏气。这时肖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