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比危急时刻得到上级的关怀和支持更另令人感到窝心的呢?陈怀远来这么一下,把李驿感动了个好歹,暗暗发誓要一辈子追随陈怀远。
梁冬哥也把陈怀远的这一举动解读为体贴下属贿赂人心,心下还赞陈怀远目光如炬心细如丝。他要知道陈怀远是怕梁冬哥一个人镇不住场子,非得背过气去。
陈怀远被调去保卫行辕的消息,是破除谣言的利器,但是,偏偏这个消息梁冬哥不能放出去。因为部队的调动和部署,属于军事机密,不能泄露,否则就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士兵只用听从调遣,完成布置给自己的作战任务,具体知道哪个部队往哪儿调干什么的,只能是行营主任和战区司令等高级指挥官们清楚的事。
梁冬哥知道陈怀远告诉他消息,是让他看情况随机应变,他想了半天,决定告诉李驿和刘卫都——消息不能散布,但这俩挑头的矛盾的得先压下去。
李驿对陈怀远是放心的。刘卫都一听消息,也放心了,但随即也有些为难:“梁秘书,老刘我这次是真糊涂。都怪我……可现在怎么办?消息不能放,谣言就没法压。”
“刘参谋长,您也是预五师的老人了,李旅长不知道的事,你总该知道。师座当年刚接手预五师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三八年时,陈怀远刚刚接替冯十七接手预五师,当时全由贵州兵组成的仅有两个团的预五师,因为同为贵州人的师长的离任,纷纷谣传预五师要被拉去当炮灰,结果陈怀远才拉部队启程赶赴九江战场,就发生大规模军官和士兵逃跑的现象,使得部队严重缺员。后来还是陈怀远从陆大和黄埔调集军官,一路征兵,并擅自跳过张奎发和贺敬章,直接越级向蒋报告预五师无作战能力请求更改作战任务,才勉强维持住局面。
当时的第十四团团长刘桂生就是逃跑的高级军官之一,也是刘卫都的同乡远亲。刘卫都原是给刘桂生当参谋长。刘桂生走后,陈怀远将第十四团交给了胡滔,胡滔跟彭立坤配合默契,就想调彭立坤上来当自己的参谋长。陈怀远为了安抚留下的黔籍士兵,不给他们留下他这个湖北师长要进行队伍大清洗的印象,就没撤刘卫都的职,而是把刘卫都平行调到第十三团给戴彬当参谋长。后来桂南会战预五师损失殆尽,陈怀远重新招兵重组,人事调动时就把他调到新增的第二十七团给李驿当参谋长。
虽然三八年时梁冬哥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天真,跟在陈怀远身边当好学宝宝,但这些事,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如今他旧事重提,自然是想让刘卫都明白任由谣言发展的严重后果。更何况现在现在前线,可不像当年那样在九江当战场预备队。如果发生大量军官和士兵溃逃的现象,陈怀远逃不了这个责任,但李驿刘卫都这等直接责任人,只怕难免一死了。
刘卫都给听得一身冷汗,看到李驿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大家如今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不能自个儿蹦跶。
其实刘卫都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可惜因为个人原因一叶障目,盲目跟李驿作对。李驿呢,年轻时在陈怀远手下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意得很,都是别人配合他,哪有他配合别人的?虽然沉寂多年,但重回部队,故态复萌,自然是没那耐心跟刘卫都相处,跟陈怀远告状无果后,就开始自己一个人单干了,很多决定,完全不跟刘卫都商量,自己拍板。结果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官长,一个是根基深厚的参谋长,两人就开始叫板了。
李驿也有所反省,觉得自己以前任性了些。李驿自认比刘卫都跟梁冬哥亲近,但这次预五师的电报内容,梁冬哥没有私底下先告诉他,而是选择找到他们两人同时告知,已经是摆明了他的态度。
李驿甚至有种错觉——梁冬哥现在的行事作风,越发有陈怀远的影子了。
梁冬哥没管这两人心里什么活动,继续恨铁不成钢道:“若说这次事端,也是因师座跑去跟委员长发脾气而起。但是师座为的什么跟委员长闹翻?是为了大家能吃得饱穿得暖!谁不知道现在吃空饷扣粮草的现象多么严重。预五师是预备番号,凭什么能吃穿不愁?还不是师座为大家争取的!而现在,第二旅回报给师座的是什么?是谣言漫天!是军心动摇!”梁冬哥说着,不觉提高的嗓子,他有在两人面前做样子的成分在,但也是真心为陈怀远感到辛苦和不易。
虽然李驿和刘卫都两人的年龄加起来是三个梁冬哥还多,但此时在梁冬哥面前,被训得跟俩做错事的小孩似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梁冬哥陈怀远附体,直接把两人给训了一顿。完了回头觉得自己一个秘书,这么说话太过了,又好声好气地给两人做安抚工作。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梁冬哥把说辞已经想好了,但他只是用这种说辞来跟李驿和刘卫都沟通,真正要在下层官兵中讲话并一呼百应的,只能由他们自己人来做。
“……你说师座跑去跟领袖闹矛盾,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些个小崽子不会饿死?!妈的都黑了心了!你说师座养你们这群废物干嘛用?还不如养只狗!狗养大了还能吠吠,你们喂饱了能干什么?就知道无风起浪瞎传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看就该饿你们几天,前胸贴后背的才知道好!怎么着?准备跑路还是咋滴?!老子把话撂这里,谁他妈敢在小日本面前当逃兵,就他妈是龟孙子!回家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