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认为,子承父业,理当如此。后来我研习兵法,勤练武艺,日复一日,我便认定我此生志向就在于此。方才说过,商队是个幌子,我从商,亦是个幌子。这些年我未曾放下过兵书,也未曾在强健体魄上有所懈怠,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从皇帝厚待康父,尽力保全康氏满门开始,他们就已明白,终有这一战,只在时间而已。而此战,就是皇帝向康家索要报酬的时候。
所谓报酬,就是数名精明强干的年轻人,给国家的军事力量注入新鲜的血液。
怀旻无法反驳,他失去过理想,深知其痛,他没道理阻止别人走上实现理想的康庄大道。几乎就是那一瞬间,康岐安明确地感受到怀旻心境的变化——他放弃用任何胡搅蛮缠的手段来阻止康岐安上战场了。
“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吃完自己送去厨房。”怀旻说完便端过碗一口口往嘴里送,味同嚼蜡。
怀旻吃了几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说几句吉祥话,纵他如此文思敏捷,才华横溢,现下也只想得出八个字:“刀枪无眼,望自珍重。”
康岐安答应他,郑重其事地说了个:“嗯。”
默默盯着他吃了半碗,怀旻难得好脾气,下过逐客令此时还不赶人。
“无他事可”
康岐安以为他终于下逐客令了,赶忙点点头,就要告辞离开。
怀旻大刀阔斧跨到门前,一脚把门踹关过去,将康岐安堵在房里,土匪劫道一般。
康岐安盯着他的眼睛,仓皇无措。
怀旻化作饿狼,压着他的头凶恶万分地咬上一个吻。难以言说的情感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宣泄。
嘴皮也啃出了血,但康岐安依然拼尽全力回应他。这远远超出普通亲吻能够负荷的情感,注定要牺牲点血肉。
怀旻推开他,饿狼的眼睛一遍遍扫过猎物,忽转过身背对着,冷漠地说:“回吧,很晚了。”
康岐安舍不得走,怀旻心里很清楚。
“你今夜留下来明日就真舍不得走了。”
干柴烈火被雨一阵儿就浇熄了,康岐安紧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手扶上门,半晌没推开。
“我再与你做个约定,若我未身死沙场,回来有话同你讲。”
“……好。”怀旻话音已有些不稳,喉咙里好容易才轻轻地飘出来这个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勿为此耽误自己,若有合适……”
“你定要约在战后归来再讲,就是怕这个?”
“是的。”
“若你不必出战,会不会一早就讲出口?会不会三年之前就……”
“没有假设。我若不必出战,大约也不会在宛南做盐商。”
怀旻忽然想看看窗外的月亮,可那照遍千家万户床头灶台的月亮却不知所踪。诗人以月寄相思,可知月也怕见生离死别?
次日分别,怀旻言道:“康兄武艺超群,定为国建功立业凯旋而归,愚弟便在故土等兄捷报,珍重。”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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