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一日,危险便多一分。天机门不得不知其不可而为之。
谢流光环顾一圈,见众人俱是默默不语,便挥了挥手,诸人依次散去。
谢情有些心神不宁,出了韬光殿后便去了祭坛。几名中阶弟子方从祭坛方向走来,见他笑道,“三哥怎么又来了?不是天亮才走吗,怎么洗了把脸又回来了?”
另一名弟子叹道,“三哥这废寝忘食的,我等自愧不如。”
那名弟子乐道,“对了,前脚跟林姑娘刚走,三哥这会儿去指不定还能碰上。”
另一名弟子愣道,“‘林姑娘’?哦,你说玲珑阁的林莺莺哥儿啊,你突然叫她姑娘,我还没反应过来。”
谢情一怔,“林姑娘……来算什么?”
他本不该窥探他人私事,只是许久不见林莺,再加上继上次玲珑阁与西川阁大战之后,如今两家弟子心中都还压着仇,而其他六大门派那日都去劝了架,现下见面难免尴尬。
不知她近来如何。
“算她师父往生了没有,投的胎好不好。”那弟子叹了一口气,“其实是也是多此一举。头七那日萧阁主魂魄显形,虽说仍有夙愿未了,可是中了玉歧子的伤魂术实在虚弱得很,又过了这么些时日,肯定投胎转世了。不过也能理解,想来她也就是求个心安。”
另一名弟子感慨道,“我爹去时我还小,否则一定也像她一样难以释怀吧。”
“谢三哥,你与林姑娘还算是说得上那么几句话,我今日……还顺带算了些不太好的东西,你要不有空跟她提醒一嘴?”那弟子面露难色,“我从前只觉着她是男投女胎,天分极高,假以时日修为定不在萧溯之下,日后玲珑阁之主究竟花落谁家还未必呢。怎料萧阁主红颜薄命,如今萧溯做了新一任阁主,我便心生那么一丝惋惜,见着林姑娘的时候,便顺带算了算她的气运……”
谢情皱起眉来,林莺并未托他算这其他的东西,这名弟子擅自卜算,已是逾矩。但是身为天机门弟子,时时心痒管管闲事也是司空见惯的了,因此谢情不能苛责,“怎么?”
“她非但没有平步青云的迹象,而且……”那弟子面露不忍,“怕也是个短命的,命不久矣啊!”
谢情面露愠色,“休要胡言。”
“可能、可能是我解错了,总之……三哥你有空可以再试试看,也提醒提醒她。我方才就告诉她,她今年流年不利,需得事事小心。可不,上回她去停玲珑阁攻城炮的火,被自家师兄弟当做叛徒围攻,今日见她额上还包着纱布呢……就怕她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谢情心已经乱了,叹道,“我知道了。”
两名弟子看他神色疲倦,不便再纠缠,行了个礼便告辞。
谢情来到祭坛,吁出一口浊气,犹豫片刻,仍是先从一旁取来黄纸,飞快用朱砂写上林莺的生辰八字投入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他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一片白茫茫的雾原。空中飘下一根根红色丝带,他在漫天丝带中穿梭,耳边骤然响起林莺的声音:
“三哥。”
“谢三哥。”
他眉心一蹙,继而耳边又传来虚幻缥缈的对话:
“哦,你说玲珑阁的林莺莺哥儿啊,你突然叫她姑娘,我还没反应过来。”
“怕也是个短命的,命不久矣啊!”
“命不久矣!”
谢情猛然一颤,睁开双眼,他仍站在祭坛前,午后下起小雨,竟随风飘了进来,将坛中的香都浇灭了。
……他算不出来。
许是受了方才那名弟子判词的影响,亦或是他对林莺太过熟悉。
卜算之事当局者迷,越是无关紧要的事算得越准,越是身边亲朋好友越是算不透。因此天机门弟子算天算地,算不出自己的命。
罢了,万事得分轻重缓急,他还是算算看明日师父京城一行如何吧,不过京城是龙气辖地,只怕此卦亦将无功而返了。
谢情满头大汗,竟是跌倒在地。
风雨飘摇,他不知在祭坛前站了多久,天竟然已经黑了。
他狼狈地支起身子,又软倒在地。
祭坛上唯有余烟缭绕,只有谢情知道,他方才看见弥天大火,熏得他睁不开眼,烧得他体无完肤!
他惊疑不定地摊开手,手中只有一片焦灰。一时他竟分不清什么是实,什么是虚。
继而他咬牙起身,冲进冰冷秋雨之中。
“谢三哥?怎么如此狼狈?”谢流光座下一名天字牌弟子从藏经楼中走出,见他要去方向一愣,“这么晚了,师父已经歇下了。”
谢情脸上难得如此焦急,“明日京城之行大凶,我要劝师父三思。”
“什么?大凶?三哥你竟然算出来了?今日散会后大师兄也算了一卦,只说京城一片金光,看不出什么。”那人见谢情眼下青黑,精神实在不佳,“唉,三哥,不是我质疑你,你当真算准了吗?你都几天几夜没有歇息了,我看你快昏过去了。”
“我……”谢情一时也拿不准,“我去问问师父。”
他不很体面地向谢流光的寝居奔去,远远地只见房中没有点灯,师父已经睡了?
走得近了,他忽地一惊。
影影绰绰之间,依稀可辨房中有两道人影。
是客?
那为何不点灯?
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悚然,冲上台阶之时那两个人影却好像又化为了一个,正当他踌躇之时,那仅剩的一个影子忽然一晃。
他猛地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