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导师叫走, 临时收拾了行李, 去湖南参加一个脑卒中医学论坛, 这一走, 来回需要五天时间。
这种论坛对于仅仅是硕士的温浥尘来说是好事, 如果不是已经是博士的师兄孟泽有事走不开,他是不会被徐放带去随行的。
家具是周日中午送过来,温浥尘走之前给明仁留了一副钥匙,她拜托师傅把一应的家具安置妥当之后已经下午, 那时候温浥尘刚下飞机,微信里说正在去酒店的路上。
洗了个手, 她坐到新买的地毯上,等着外卖上门,手机响了。
“罗律师。”
罗铮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告诉她最新情况:“他那边松口了,100万改60万。”
明仁用脚尖轻撞着茶几的脚, 听罗铮继续说。
“我跟他强调, 这份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他签完, 以后就没有理由再来骚扰你和你的家人。而且,签完协议,他可以因为保释而提前出来。他之所以硬抗这么久,只是为了钱,如果你觉得60万依然不能接受的话, 我可以再跟他谈。”
明仁愣神了一秒,忙不迭地说:“可以,就这样吧。如果他签了的话,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快也得明天。”
“我怕医院那边没人照顾……”
“那孩子的妈在医院。”
“嗯,就这样吧,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她心里头又开始像绞着一团乱麻似的,坐立难安,于是起身去拿外套。换鞋的当口,外卖刚好到了。
外卖小哥在门外,她拉开门就要走。
“我已经点了确认,这份餐帮我处理一下吧,谢谢了。”她抱歉地朝对方笑笑,将毛衣领子拢了拢,直接按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罗律师说,那个孩子叫赵程昱,他还给了住院医院和病区。
在护士站确认他的确在这里之后,找到了赵程昱的病房。这个病区里的患者几乎是清一色的小孩,甚至还有不足一岁的,年龄大一些的也有,赵程昱就是其中之一。
从病房门的小窗户上,她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病床有三张,里面有好几个家属在,赵程昱睡中间的那张床。
这是她第一次见赵程昱,他们两人有一半的血缘,看得出来,他们长相上有一点相像。
敲门进去,赵程昱的妈胡雪正坐在床边,手里在削水果。赵程昱坐在床上,手搭在小桌板上,面前是一本习题和一本书。她进门,赵程昱抬头看她,而她也刚好打量这个弟弟。很瘦,眼圈发青,看起来很虚弱。
她和赵程昱没直接说上话,坐着的女人站起来,满脸的惊讶。
出了病房,那个当年抢了明曼老公的女人面对明仁,浑身都是局促感。
明仁抿了两下唇,才说话:“赵明凯在派出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叫这个人爸爸,直呼其名反倒非常顺口。
“我知道。他说他出去酬药费,但我没想到他是去找你。”看来她全部都知道。
“医药费还差多少?”
说起这个,胡雪便是满脸的悲怆:“医生没说,只说这病复发就很严重,恶性肿瘤,不好治,我们其实都知道……”后面的话,胡雪说不下去了,没忍住抹了一把眼泪。
明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但也并不觉得这是见值得她幸灾乐祸的事。如果真的有报应一说,赵明凯做过任何错事,报应在他自己身上就好了,他的儿子并没有错。
“我一直想对你和你妈说句对不起,只是没有机会。”
“不用,我妈现在很好,”她看着胡雪眼袋厚重,且因流泪也略显浑浊的眼睛,“没什么需要对不起的。”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来的,她的确心软了。而且,她来这里似乎没什么意义,她不能说什么,不过是看一眼这个病重的弟弟。
“他明天就会回来,不用太担心。”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虽然表面很镇定淡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慌不择路,直直地往前走,其实她去的根本不是出口的方向。
转过一个转角,她才深呼吸两下,左右看看,寻找电梯的方向。
“明仁?”
她回头。
叫她名字的是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点眼熟,她瞄到他的胸牌“陈书安”,立刻想起来,他是温浥尘的同学,两人见过一次。
“陈医生。你在这里上班?”
“对。”陈书安往她来的方向看了无意地看了一眼,迟疑地问,“来看望病人?”
“嗯。”她顿了顿,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
从医院回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赵程昱的主治医生是陈书安的带教老师,对赵程昱的情况,陈书安比较清楚。病情现在不稳定,因为是手术治疗后复发,病情很复杂,目前采取的是化疗方式。至于后续费用,可以说是无底洞,也可能赵程昱很快就好了。就目前来说,医药费对他们一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