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舱房布置典雅,以屏风分隔里外:外头摆着几张几椅,便于会客议事,还有一张书桌,桌上垒着几盒匣装的兵法韬略,还有一些古古怪怪看不懂的奇异文字的书籍,几卷小册随意摊卷,似是信手搁下,却又不甚杂乱。
看来这位人称“西孔词”的孔词姑娘,非浪得虚名,闺房里的书案不光是摆设。
屏风之内,却是偌大的纱帐绣榻,织锦的被褥上平摊着十数件簇新衣裳,从长罗裙、对襟窄袖到贴身的肚兜无一不备,里外均有三五式供她挑选,清一色的都是红装。
“真对不住,外出行走时,我爱穿红衣,姑娘若觉不合意,我再让她们拿去。”
离开寝间之前,孔词如是说。
“不妨。”澹台王图微笑,随口应道:“我也爱穿红。”
孔词默然矗立,斗笠沉纱一片漾动,片刻,才挤出一抹笑容。
“那就不打扰啦,姑娘自便。”
微一颔首,纤细若断的腰肢一折,风一般卷了出去。
澹台王图玲珑心窍,立时醒悟:“不好!这孔家小姑娘心思不浅,她定以为我向她示威呢!”
孔词在船中发现了二人后,命人回船取两件大氅给二人裹身,一并接上去,还让出自己的舱房暂作安置,将衣箱、屉柜里的衣裳通通翻出来任澹台王图拣用,丝毫不吝惜。
澹台王图的身段比她高挑,丰润处更是过之,裙腰甚不合身。
从上舱到现在,整艘船上触目所及,俱是含苞待放的二八少女,一个个柳腰窄臀、宛若风中的稚草,以澹台王图的傲人身段,硬要挤进她们小小的衣襟里,忒也难为了些。孔词固然表现得慷慨大方,亦有几分不得不然的无奈。
澹台王图挑了件滚金边儿的柳红绫罗小兜搭配,肩臂再裹一条金红薄纱披帛,对镜梳了个蓬松俏皮的堕马髻。
虽已刻意放慢速度,外室依然悄静静的,丁保既未离舱,也没再见孔词进来。
澹台王图小坐了一会儿,揽镜自照,幽幽暗叹:“小姑娘年纪轻轻、挺有心思啊。宁肯站在门外枯等,也非得等着我先出去不可?得了,谁让我遭到了这个乱惹桃花的贼小书生,毕竟,能得这位孔词垂青也算不小的本事啦!不过这事儿关键还得靠小书生你自己,这回姐姐我帮不了你太多啦。”
放落牙梳,袅袅而起,自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丁保正皱眉坐着,眼前一花,乍见一名裹金饰红的雪肤丽人款摆而出。
澹台王图本就艳若桃李,容貌身段气质俱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存在,被束腰金裙一衬,焕发一股前所未见的优雅,彷佛洗净铅华,格外显露出莹然玉质。
他上下打量,只觉玉人婷婷而立,说不出的可爱,怦然之余,脱口道:“狐狸姐姐,你这样打扮……真好看!”
“是么?”
澹台王图被他一赞,又羞又喜,心肝儿怦怦直跳,双颊晕红。总算她见机极快,听出门缝溢入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响,暗自凛起:“傻……
傻瓜!你说这话,还想不想让人小姑娘不再伤心难过?”
挤了挤眼,低声道:“先别说啦。”
杏眸微也,作势瞟了瞟舱门。
丁保皱眉是在苦苦整理天兵、剑祖、唐惊天的事,只是觉得孔词神情怪异,似乎对自己有些冷淡,但也没多想,所以自然不知澹台王图挤眉弄眼的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轻咳,门板“咿呀”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