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扑哧”掉下一坨雪。
云倚风目光幽幽。
季燕然胸口郁结,冤到想吐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八字犯貂,怎么每次遇到都没好事,上回好歹弹了一下屁股,这次只说句话也要跑?
王羲之的字帖已经送了,红珊瑚也送了,萧王殿下自暴自弃道:“你看我还值钱吗?”
云倚风没绷住笑:“走开!”
季燕然拍拍他的腿,示意有人来了,云倚风顺着看过去,就见花园另一头,金焕和金满林恰好路过,应当是刚刚葬完祁冉要回观月阁,两人皆面色沉重不发一言,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季燕然问:“你觉得是这父子两人,还是柳纤纤?”
“又或者是飘飘阁外的某个人,不好说。”云倚风站起来,“走吧,我们先去看玉婶。”
厨房里灶火旺盛,玉婶正在准备晚饭,她红着眼眶心神不宁,险些直接用手去端油锅。
“婶婶小心!”云倚风眼疾手快拦住她。
身后猝不及防冒出来一个人,玉婶被吓了一跳,脸色也白了瞬间。
“是我,婶婶别怕。”云倚风帮她把锅铲放好,又安慰,“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我们自己弄些饭菜就好。”
“云门主。”玉婶惴惴地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杀人?”
“不知道,我们也在查。”云倚风让她坐在板凳上,“但都是江湖恩怨,同旁人没有关系,老张只是个意外,婶婶不必太担心。”
“我山下还有丈夫和生病的女儿,我不能死。”玉婶胡乱握住他的手,战战兢兢道,“云门主,你要救我。”
云倚风细声道:“婶婶以后就跟着柳姑娘,她会保护你的。”
“是,柳姑娘方才已经同我说了。”玉婶擦擦眼睛,“要我搬去她房中,往后都睡在一起,免得半夜出事。”
一起睡?季燕然手里拨弄两枚核桃,暗自猜测这到底是柳纤纤当真无辜,单纯想有个伴陪着,还是要借此证明她夜半没离开过流星阁。云倚风帮着玉婶收拾好灶台,也就到了晚饭时间,众人同坐在饭厅里,一人一碗拌面,吃得满怀心事沉默寂静,席间竟连半句交谈都没有。
回到飘飘阁后,云倚风揉着肚子苦恼:“这样的饭再多吃两顿,只怕要落下胃病。”
“你吃你的,管他们作甚。”季燕然倒茶,“先前在西北剿匪时,有吃有喝就算神仙日子,哪里还顾得上周围环境。”
云倚风将杯子递过来:“我看过不少王爷打仗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威风。”
“哦?”季燕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有多威风?”
云倚风想了想,道:“王爷曾被围堵在大漠深处,没吃没喝迷失方向,身旁只剩了一匹老马。”
季燕然看他半天,也没等来下文,于是费解道:“威风的点在哪里?”
“别急啊,还没说完。”云倚风润了润嗓子,“那时有数百万土匪——”
“等等!”季燕然抽抽嘴角,“多少?”
云倚风答曰:“数百万。”
季燕然牙根子酸:“然后呢?我以一敌百万?”
云倚风一五一十道:“然后王爷的老马纵身跃起,口吐烈火化为麒麟猛兽,一口吞下百万土匪,没了。”
季燕然:“……”
季燕然怒道:“这年头的书商是越来越没底线了,这破故事也好意思拿来骗钱?”
第11章 军令虎符
而在大梁诸多书商铺子里,关于萧王殿下的传说远不止于此,除了战马化麒麟,长刀变猛虎,还有狐狸报恩、沙蚌吐珠,以及打仗打到一半,天上突然就飘下一群仙女,带领大梁将士变荒漠为绿洲,齐心协力耕田挑水,种完蟠桃种高粱,一年更比一年强——虽然情节走向稍显迷离,但无妨,百姓就爱看仙女下凡。
季燕然清嗓子:“就没有正正经经讲我是如何厮杀战场,所向披靡的?”
“有啊。”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在灯下闲闲看他,“但王爷先前不是暗中派人,将这类话本都收回去烧了吗,秀才们得了警告,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哪里还有胆子再接着写?”
他说得云淡风轻,季燕然却险些被茶水呛到。
忘了,此人是风雨门门主。
别人记武功秘籍,他记j-i毛蒜皮。
唱不得戏。
云倚风却不打算到此为止,眉毛微微一挑:“咦,王爷怎么不说话了?”
他眼眸本就清澈灵动,此时加上几分促狭,更显黑白分明,惹人牙痒。横竖戏台已经被拆,季燕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伸手将人拉到身前:“烧干净了吗?”
云倚风提醒:“向风雨门买消息,是要付银子的。”
季燕然身上并无值钱物什,但见他眼底带笑,便无论如何也不想落下风,最后索性褪下黑玉扳指放到他掌心:“说。”
“烧干净了。”云倚风后退一步,“王爷放心,我听说此事后好奇,原想寻两本看看,结果一页纸都没找着。”
他掂了掂手中扳指,又对着烛火细看:“透翠带虎纹,这可是值钱货。”
“自然值钱。”季燕然道,“这是漠北军的军令虎符,凭它便能调兵遣将。”
云倚风爽快塞回袖中:“多谢王爷。”
季燕然胸闷,瞪大眼睛道:“你还真敢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