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他们非富即贵,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
“瞧这位公子的情状,仿佛早年双目曾受过伤?”
胤禩颔首,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也不乏期盼。“后来调理多年,只是偶尔有些痛感,但前些日子忽然复发,却是完全看不见了。”
老大夫点点头,手在他眼睛上揉按半晌,皱眉道:“当时公子是否急怒攻心,才令旧疾复发?”
胤禛心头一紧,只听得胤禩低低嗯了一声。
老大夫叹了口气:“老朽这里倒有一副药方,是祖传下来的,倒有些符合公子的症状,只是老朽从未用过,也不知效用究竟如何,如若公子愿意冒险一试……”
胤禩打断了他:“我愿一试。”
“不行!让人先用……”胤禛的本意是将这药方先用在别人身上,确定没问题了,才能让胤禩试。
只不过他话说了一半,胤禩就已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四哥,无妨的,我不想再当个瞎子了,再坏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胤禛手一颤,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复 明
药分内服和外敷两种。内服的药再苦,胤禩都可以忍受,也不过是一碗之间的工夫,但外敷却更像一场煎熬。
一开始是清凉酥麻的感觉,渐渐地开始灼热胀痛,及至后来,微痛变成剧痛,仿佛千万根针刺入眼睛一般,痛得他几乎失声喊叫。
胤禛也曾不放心,让人将药方拿去逐一分析,却都是清肝明目的寻常药材,并无相冲剧毒的东西,他想让胤禩停用,对方却不肯,咬牙坚持了下来。
每日早晚各敷两次,也就是说,一天要经历两次这样的煎熬。
胤禛一边在他背上轻抚,低声道:“你若受不住,我便使人再去找别的方子……”
胤禩双目被一条涂着药的纱布覆着,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显然是在苦苦压抑着痛苦,连说话都似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迸出来:“别,这都坚持了十几日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不想轻易放弃……那大夫也说了,以前也有病患这么痛苦过的,最后都痊愈了……”
他说话极是勉强,手指抓着椅子扶手,仿佛要将骨头嵌进去一般,指节都泛白了,胸口不住起伏,却仍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胤禛看得大是心痛,也不顾忌还有旁人在场,一把握住他的手。
“若是痛了,就抓我的手吧,别忍着……”
胤禩想抽出手来,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双目的灼痛让他无暇再说什么,只能下意识抓住那只手。
半个时辰后,痛楚渐渐退去,他浑身虚脱,瘫软在躺椅上,抵不住疲惫袭来,沉沉睡去。
胤禛的手背被他掐出几道血痕,却都没有吱声,只拿了毯子盖在他身上,这才起身找那大夫寻些伤药来涂。
“舍弟这眼疾,真能治好吗?”
那大夫正坐在炉子旁边摇着小扇子看火,胤禛走过去问道。
老人没有抬头,只是摇首叹道:“令弟这伤,不惟独是旧疾,也是心绪起伏所致,老朽医得好他的外伤,这能不能痊愈,还得看他自己解了心结没有。”
胤禛脸色一暗,半晌方道:“有劳大夫费心为舍弟诊治,若能痊愈,定有丰酬。”
自胤禩来此求医,他们一行人便下榻在这药庐,本已给了不少酬劳,相处这么多天,老人从他们的行止举动中,也能看出对方非富即贵,闻言忙道:“医者父母心,老朽尽力便是。”
胤禛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这边胤禛还在为胤禩的病情而担忧,那头张伯行与噶礼之争,却正是剑拔弩张之际。
巡抚衙门里,张伯行埋首案前,奋笔疾书,正起草着本月的第三份折子。
之前两份,皆被帝王留中不发,只传了上谕过来,斥责他与噶礼,让二人摒弃前嫌,实心办差,莫辜负皇恩。只是到了如今,他们也断然不可能和解,莫说噶礼气焰熏天,不将他这个巡抚放在眼里,就冲着眼下还在大牢里的几名举子,这个折子他也非上不可。
噶礼那边,自然亦是早就看自己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
冷不防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笑语:“张大人这般忙碌,不遂之客前来叨扰。”
张伯行被打断思路,正有些恼怒,抬头一看,却见是江苏按察使曹乐友,不由一愣,继而缓和了脸色。
此时他与噶礼二人争执愈烈,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这曹乐友虽没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他素来官声不错,因而张伯行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原来是臬台大人,有失远迎,怎么下人也没通报一声?”
“后进怎敢让张大人相迎,他们说张大人正在衙门,下官便自行进来了。”曹乐友笑道,一边拱手行礼。
“曹大人且稍等请坐,待我写完这几笔便可。”
“张大人先忙。”曹乐友点点头,似也不将这点怠慢放在心上,在厅中踱了几步,举目四望,神情甚是悠闲。
张伯行手下未停,转眼间一份弹劾噶礼的奏章已经完成,他凝目扫了一遍,这才搁笔起身。
“不知曹大人今日来,可有何要事?”
“要事不敢,只是久闻张大人清名,可自上任以来,诸事缠身,竟也未曾私下来拜访讨教过,今日是特来请罪的。”
张伯行暗自皱眉,他与曹乐友素无深交,对方突然上门,也不知有何目的。
“曹大人年少有为,更曾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