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顾感到了一种熟悉的绝望。那是纪寒星还小的时候,当时李顾也不算一个大孩子。他曾经在人海里弄丢了那个戴深蓝色围巾的小孩。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命运跟他开同一个玩笑。
李顾给阿弘他们转了相当一笔钱,让他们在当地继续追查老黑和纪寒星的下落。
他枯坐一夜,始终无法闭上眼。心痛、自责、担忧、悔恨……无数的情绪如潮水汹涌而来,最后这些情绪都变成了同一种执念----他想要纪寒星回来。不管怎么样都可以,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李老板换上整齐的衣服走出门。他被痛苦与执念凌迟一夜,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大彻大悟。
纪寒星被拐走的那一年他什么都没有,当年的李顾只知道天大地大,他有一双腿可以一直走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他能离纪寒星所在的地方近一点。
如今他是身价千万的李老板,没有道理比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还要绝望。天地总归会有尽头的,他不过是再找一次。
他不怕。
他一定会把他的小星星带回来。
甜美
“很可能已经过了境,”康树仁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他本身长了一张让人很容易紧张的脸,现在这张脸的主人自己也紧张了起来:“线条折了,老黑百分百发现有问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猜测星星。最坏的可能是……”
他没有说下去,李顾也知道了。线条是当场是被打死的,纪寒星的下场会和他一样么?没有人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老黑一旦出境事情会变得很复杂,星星被他带走,被认出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这之后会怎么处理,我们一概不知。李顾……”康树仁担忧地看着他:“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李顾摇头,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我不。”
康树仁在那一刻发现其实李顾已经长得比他要高了,他始终没能摆脱用带孩子的眼光看李顾,其实李顾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
李顾道:“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吧。老黑的生意在境内,他即使这次过境了,生意还在。工厂暴露,交货又没有成功,而他需要新货,一定还会跟内陆有往来对不对?”
“理论是这样。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那条路子,不排除他又会回来继续走。”
“我知道了。”
康树仁看着他有几分凝重:“你……?”
李顾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会把星星带回来的。”他知道最坏的可能是什么,但他不会退而求其次去做这个打算。人活着是为了希望,不是为了最坏的可能。
人世间有很多条路,有人路也有鬼路。只不过有时候不是路的问题,是走的人多了,就成人路,成大路。走的鬼多了,就成鬼路。
会在边境跑的人很多,有些小打小闹图个生存,有些脑袋别在裤腰上干,一心想求暴富。李顾以自己囤了一批急需出关的药材为由头,发挥他积攒下来的人脉能力,辗转联系到了一个人。此人名叫庄谐,亦庄亦谐的庄谐,倒很符合他人鬼都交的性格。
庄老板一开始不爱跟李顾这样的人打交道,没别的,怕他农民出身不上道,相处下来发现李老板博闻强识,倒是十分有趣的,这才第一次松口:“你真要走货?恕我直言,这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你手里清清白白,背后又有柳川资本做靠山,何必来冒这个险。”
李顾大方一笑:“做生意不都是图财?我给柳川打工,一年辛苦到头,大头的钱落不到自己口袋里。但要处处操心,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我的问题。我小门小户出身,长到二十多岁才知道了有钱的好,是最不怕钱多又来得快的那个人。”
他言辞恳切,庄谐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康树仁知道后怒不可遏,指责他是不是疯了,康树仁道:“庄谐不是什么好人,c市的警察盯他很久了,只不过他太会钻营,一直都没给人抓到小辫子。你跟他交游,无异与虎谋皮。”
李顾摇头:“他如果不是这样有本事,我也不盯着他了。你能做的跟我能做的不一样。他会提防你们,而我给他实打实的生意,实打实的好处,我得让他欠我这个人情。”李顾弄了一批昂贵的药材,这种东西出入都麻烦,他找庄谐帮忙开个口子送出去,已经给了高额的预付款。只要第一步走出去,他就能让庄谐帮他打探更多的消息。
康树仁调子拔高,音量却压下去,他知道问题严重性,恨不能把李顾的脑子剖开来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只要过境,就是走私了!”
李顾沉默了半晌,忽而对康树仁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来:“我会让人跟着,过境之前就放火烧掉,不会真的越界。”
“你用的是假货?”
李顾定定看了他半晌:“都是真的。”
康树仁还记得当初那个抠搜的少年人,为一周能给纪寒星做几个肉菜伤脑筋。他还想说什么,可他看到李顾眼眶红了,于是康树仁什么也没说。
纪寒星知道自己在老黑的车上,爆炸发生前没有留给老黑和韩四太多时间沟通,这意味着老黑大概率尚未摸清他的底细,他必须在韩四向老黑说清楚一切之前争取到这个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