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犹如一株凌波傲水的灼灼芙蕖,只是衣衫头发皆有些凌乱,然而即使凌乱也依旧难掩其风华昳丽,还是那芙蓉为面娟眉飞扬,还是那是玉肌清痣郁烈流芳,只是似乎清减了好些,眉梢悬着的那颗朱砂痣,衬着如雪肌肤,却是哀感顽艳,犹如一点凝着的转眼便似要坠下的血泪,又像是夏末最后一朵莲花,美得浓烈、美得恣意,曳动了观者的心魂,亦晃疼了别人的眼。
他右手持剑,那剑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红芒——正是赤魅,左手却是微微抬起,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左袖,仿佛望着此生最最纯挚深切的爱人,要把一生的光景都停在自己的这一凝眸里了,忽而轻笑着,又有些素肌不污天真的稚然情态,嘴中呢喃轻语着什么,遥遥隔着,听不真切。
顾飞白素性有些刚烈又心思深敛,是绝对不会这般表露温柔的,即使温柔,也是要了命的缠绵妩媚,温柔蚀骨,至于天真娇憨的情态,则更是与他没有半分瓜葛。
然而仔细看他的袖子上,却只是停着数只蝴蝶,微微翕动着蓝色的轻翅,偶尔一只轻盈飞起,在他的眼前抖落一些荧蓝色的细细粉末,好像一缕幽渺的蓝雾,阳光下,亦看不真切。
他的臂上似是破了一个口子,细细的血珠垂落下来,如同红线,化在碧水里,荡起一圈圈似有若无的涟漪。
他随着眼前蝴蝶的飞舞,缓缓挪动脚步,竟然欲往池子的深处走去,好在后来蝴蝶飞回他的手臂上,他才止了步。
他是疯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最怕水的啊。
我如此想着。
那些蝴蝶在不断地吸食他的鲜血,注入美梦的毒素。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欤,不知周也``````
我总是会想,顾飞白恐怕是西子湖畔的红莲修炼成人的罢`````那年画舫之上笙歌曼舞,醇酒美人丝竹清歌,我一定是魔怔了,才放了怀中美人纤细轻软的腰肢,要临着湖水吹吹夏夜的凉风,那时候湖中深水漆黑一片,偶尔映出天上的烟火斑斑驳驳、支离破碎,也没什么美态,然而怎么会不错眼就看见他了,怎么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了他出来,看见他湿漉漉一身狼狈,少年虽然青稚,却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所以我熔了藏蛟,铸了一把剑赠他,却取名为赤魅。
看着他,想着这些,我心中便涌起一些奇异的感觉,却是旋即转脸对宫谓常笑道:“你却是骗我了,我看顾飞白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他没有作答,只是拍了拍手。
立时,便有人从假山之后出来了,那人端着食盒与一个小小药箱,却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顾飞白,只是还未走几步,便被顾飞白发现了,他猛地抬起头,似有些惊慌失措,然而旋儿便镇定了,像是捍卫自己的领地一般,提起手中的剑,向那人胡乱劈砍去。
灵犀蝶翩翩飞了起来。
这剑意凌乱,毫无章法,只是十分蛮横,威势甚猛,每一剑都欲要直取性命。
好在那人亦是武功不俗,险险躲了过去,却是肩背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食盒中的饭菜撒了一地。
那人亦极是惶恐,在宫谓常身前跪了下来,宫谓常挥了挥手让其退下,另去准备饭食。
“这几日来,已经如是死了三十一人了。”宫谓常对着我,淡淡说道,目光清冷。
“哦````这样。”我随手折了身旁的一枝石榴花,回答得漫不经心,石榴那重重叠叠的花瓣,如火嫣红而绯艳,又像美人的裙裾一般,真是美丽。
只是转手又将那石榴花抛了。
“给我准备的住处呢?”我负手转身,欲要离去。
“你去哪里?”宫谓常却是不想让我走的,一声轻叱,显得有些焦切。
“这样的情况,总该让我好好想想,你看,他对我似乎毫无反应,也许你找错人了可也说不定。”我无奈,劝慰似地笑笑。
宫谓常像是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却缄了口,不再言语。
高床软枕,锦被轻盈,然而长夜漫漫,却亦无心睡眠。
便起身欲要随便走走。
脚步停下时,已经身处东厢房门口了,却是顾飞白所宿之处。
我凝神细听,里间一点生息也无,心下有些疑惑,便试着推动那木门,里面并未拴上,于是缓缓推开了那门,借着明澈月光,在外室里逡巡片刻,却不见那幅画了,果然是被收起来了啊`````
重重帘幔隔着内室,望不见里面是何光景。我将手放在腰间的三尺雪上,这三尺雪,自从岛上带出来之后,皆由江蓝笙一路保管,只是现在既然决心离开他,当然是自己随身携带了,好在这剑,已经被江蓝笙以白玉制了剑鞘。
白玉剑鞘·······呵!
江家再富贵,如此之举,恐怕也稍显浮夸了```这样想着,一把掀起那厚重帘帐,绕过屏风,看那之后的拔步床上,被褥整齐——并无人在。
······
庭中如积水空明,花树横斜的枝影如曼曼招摇的水藻青荇,然而假山巉岩,树木浓茂,野蔓横生,风弄影来,枝影晃动,显得有些诡谲奇异之态,并有寒凉之意。
今日是下弦月,月上中天,冷月如玉钩,想来已经过了子时了。
耳畔是夏夜里清亮的蝉鸣声、促织声,以及鼓鼓蛙声。
却听一个人的伶仃脚步,踏着月华,踽踽独行。
我向来人处看去,与我一般无心睡眠的,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