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俩找了半日没找到,都扒拉到水池边了,眼看就要下水搜寻,忽而,院墙外传来阵阵琴声。
小黄狗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它昂着头听了一阵,撒开爪子向院外跑去,小白狗也跟着跑了。
琴声断断续续,府中别无第二人,必是谱曲人开始干活了。
顾轻侯的脚定在地上,他自然不会去找他。
两只狗崽走了,他没东西可玩,院子又安静,一不留神听了两耳朵。
啧,这曲子……
顾轻侯叹了一口气,又皱起眉头。
一刻钟后,他走在疏影院外的窄巷中,琴声是从斜前方的小院传来,如今天略回暖,隔着院墙也能看见一棵开的洁白灿烂的梨花树,院门是简单的木门,上书“浩荡飞英”四个大字,顾轻侯走到跟前,才看见半扇木门随意的开着。
院内,有一棵年逾数十岁的老树,树上的浩荡梨花遮了小半个院子,树下粗根盘扎在外,树根上垫了锦垫,一个素衣仙鹤的男子坐在树根上,膝上横置宝琴,左手勾着手指弹了两个音,右手拿起细毛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偶有几瓣梨花落在他的手边。
他抬起头,瞧见门口的人,笑了一下,放下笔,招手让顾轻侯进来。
顾轻侯慢慢走进来。
荣王笑道:“我来时你还在睡,听听我这个曲子。”
他举起手,铮铮弹了几句,然后仰起脸,笑道:“怎么样。”
顾轻侯低头望着他,淡淡的说:“不怎么样。”
荣王的笑容一停,继而噗的一声复又笑了,笑的坦荡又心知肚明。
他将琴向旁边推,道:“那大仙来改一改。”
顾轻侯叹了口气,坐在他身侧,双手小心的接过琴,摸了摸琴身,他道:“这样松透的琴声,弹你那靡靡之音,真令暴殄天物。”
要不他也不会来。
荣王笑道:“请你指正。”
顾轻侯道:“此曲为何而作。”
荣王答:“春意。”
顾轻侯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他先是静思,许久之后在纸上写了几笔,最后在琴上试弹,来回修正几次。
荣王趴在石桌上,手撑下颌,笑着看他的谱子,道:“清爽多了。”
顾轻侯半抬起眼睑瞧了他一眼,忍了忍没忍住,道:“你以前可有谱过曲子。”
荣王将下颌搭在两只手腕上,点点头,“嗯!”
顾轻侯道:“都是这么腻歪吗。”
荣王笑的眼都弯了,“我就喜欢这些。”
顾轻侯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低头接着记谱。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端着一壶茶一盘糍粑,从外走了进来,看着通身气质,许是伴读或书童。
青年对顾轻侯一笑,远远侍立一旁。
顾轻侯瞧了一眼,心道:“伴读。”
荣王忽然在他耳边说话,声气灌了他一耳朵,侧身挨着他,伸出右手在他左侧琴弦上拨了两下,两人的手臂交叉,身子相距不过一拳之距。
顾轻侯后背的毛孔顿时全炸了,他不动声色的向旁挪了半分,不好直接将身侧的人掀翻。
荣王问他,“……你觉得如何。”
顾轻侯没听清他前半句说什么,磨着后槽牙,笑道:“很好。”
荣王笑着拍手,坐到自己原本的锦垫上,道:“那便大功告成,”他向后招手,“鹿童,快给我上些茶水,渴了半日了。”
身后一直含笑望着二人的书生,提起茶壶半跪在二人面前,给他们斟茶,还上了点心。
荣王在此处忙了一上午,是真渴了,也是真饿了。但他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雀跃,拿起糍粑先吃了一个,又拈起一个,咬了一口,递给顾轻侯,“尝尝。”
盘子里分明还有两个未动的,顾轻侯盯着被他咬出一个月牙缺口的糍粑,双目圆睁。
他从未接过别人吃过的点心,在他家,从来都是他将吃过用过的事物随手扔给下人,但顾家充裕,他也从不会让他们吃他剩下的。荣王……这是在故意折辱他?
正在他目瞪口呆之时,侍立的青年慌忙向他示意。顾轻侯全身的血冲上头顶,手脚发凉,藏在衣物中,几乎气的哆嗦。
他稳了稳,瞧了伴读的神色,勉力压制心中的杀意,接过那糍粑。
荣王一边饮茶,一边对鹿童笑的欢实,“这曲子你刚听了没有,比我之前如何?”
鹿童笑:“没听全。何时让我开开眼。”
荣王笑道:“一会儿吧,”他摸了摸肚子,随手将喝剩的半盏茶递给鹿童,“早饿了半日,快给我支起铜锅,今晚上吃火锅。”
鹿童接过他的半盏茶,躬身行了半礼,笑道:“谢王爷赏赐,许久未见过王爷这般高兴了,”他将残茶一饮而尽,接着道:“弄的人怪着急听的。”
荣王笑:“这有曲谱,你看看。”
两人头抵在一处,细声评论乐谱。
被落在树下的顾轻侯,趁着这时随手将一直捏在手心里的剩糍粑远远向后一挥,雪白的糯米团滚落到尘土中。
远处的鹿童抬起头,对他笑了一笑。
顾轻侯坦然回望。
荣王先出门而去,鹿童稍慢一步,和顾轻侯一起弯着腰收拾琴纸杂物。
鹿童一边叠纸,一边漫不经心道:“王爷是睿武帝与善元皇后的嫡长子,自出生以来,人人将他捧在手心里,”鹿童瞥了他一眼,“他年幼时被惯坏了,吃剩的零嘴茶点随手给人,那人必定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收了,养出了他这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