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桩风波过后,永远有更奇诡的风波在酝酿;一帮恶人的覆灭,总是预示着新的恶人即将耀武扬威。一入江湖,永无宁日。虽然身单力孤,但自己手中有剑,身有铁骨,心志不移,这些不平事便是他的责任。
虽然他向来行事低调,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桩了不起的大事很快从亲历者或目击者口中透露出去,口口相传,江湖中人对他的称呼渐渐从小兄弟尊称为少侠,然后是大侠。
二十七岁那年,盖聂孤身一人,连挑邪派一十三名使剑高手,救下二十多名险些成为“药人”的少年。自此“剑圣”的名号传遍江湖,三教九流无不敬他三分。但凡心有浩然之气,总是令人油然生出敬畏。
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结交挚友,虽可说是足慰平生的畅怀之事,然而卫庄的名字仍是时时放在心里,长自记挂。夜深人静之时,他一个人时常会想,不知小庄此时是否平安,剑术可有精进,身体如何,如若遭逢信时……有没有天君陪在身边。
他离小庄最近的一刻,是一年前从一名徐姓铸剑师手中获赠一把名叫渊虹的宝剑,徐老说,这是他毕生最得意的两件兵刃之一,另一把剑取名鲨齿,如今在流沙山庄之主卫庄的手上。徐老甚至不吝将鲨齿剑的图样一并赠予盖聂。当晚,盖聂在灯下看了一夜图纸,描摹长剑的形貌,想象卫庄持此剑震慑群雄的模样。心中暗道,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小庄比一回剑。
所幸江湖再大,像卫庄这样的人物亦绝不会沉寂无名,有关他的讯息不时会传入盖聂耳中,令其心里多少感到几分安慰。现如今武林中排得上号的一众高手中,卫庄是唯一的雨露客,他的剑术与其本人一样狠戾果决,莫说是寻常地君,便是天君中的翘楚,在他手下也讨不了什么便宜。他本人又生得挺拔轩昂,俊美非凡,虽然与寻常雨露客比起来过于强硬,但仍惹下不少相思,数年来向其献过殷勤的天君不计其数。
诸如此类真真假假的坊间之辞在盖聂听来实是百味陈杂,有时代他欢喜,有时又颇不是滋味。偶尔提起勇气想主动去找他,又总在不知名的迟疑中搁置下来。分别越久,便越迟疑。鬼谷中那段师兄弟二人形影不离的优游岁月,遥远得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十年过去,除了梦里,他再也没有见着小庄。年少时意气风发,不知江湖深浅,年长后才渐渐明白,他和卫庄不过是浩渺江湖中两尾不起眼的小鱼,虽然在同一个河塘里游弋,却终是相会无期。
八有缘千里来相会
又是一年春雨时,鸿雁南回,草木萌动。盖聂在故乡榆次的老屋待了数月,又赴鬼谷探望了师父。他每隔两三年必回一趟鬼谷,因为他总将那里当作自己这一生开始的地方。
师父的身体这几年已不若往昔那么健朗,走起路来有几分蹒跚。然而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老人家总是很欢喜。他久不出谷,盖聂便与他说些近年来江湖中的事,自然,也免不了将自己得悉的卫庄近况告知师父。
卫庄的流沙山庄,做的是机密讯息的买卖,如今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手下有不少一流的武林高手为他卖命。只是他虽然同各大门派帮会均有往来,却也不避讳同一些邪道人物的交情,因而也有人对其颇有微词。
说到这里,盖聂有些犹豫,生怕师父听了会不高兴。师父却抚着胡子,笑而不言。盖聂又向他请教些武林局势,剑术心得,这一回在鬼谷足足逗留了十日有余。
辞别师父后,盖聂一路往南,在广陵巧逢故友。友人热情好客,一定要款待他小住一段时日。他习惯了漂泊,盘桓三五日后,便有些坐不住。
这天他们在酒楼小酌,听到邻桌人说起,“花蝴蝶”花冲前两日又犯下一桩案子,竟起意凌辱广陵郊外一所庵堂中的女尼。那花冲相貌fēng_liú,鬓簪蝴蝶,是出了名的cǎi_huā之徒,造孽无数。盖聂生平最不齿这种宵小,当即与友人告辞离去,到城里各处打探虚实。
那花冲果然几日后再度现身,闯入广陵第一美人家中欲行非礼,那位年轻的雨露客身娇力软,哭得不成样子,花冲颇觉无趣,逗弄了他一番,便起身悻悻而去,半路上不巧正遇上盖聂拦住他的去路。
二人话不投机,盖聂见劝说无果,只得拔剑相向,一剑刺伤他的左臂。此人倒也硬悍,脚下轻功了得,见势不妙,转身便往城外逃窜。
盖聂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从来都是锲而不舍,纵有千难万难也定要办到。两人一追一赶,竟一路从广陵来到咸阳。
那花蝴蝶连日来疲于奔命,或许是被盖聂追急了,一时慌不择路,竟沿着官道直奔城外一处大庄子,翻墙而入。
盖聂近年甚少涉足京师,地形不熟,直到追至庄门前,抬头看清楚门匾上四个大字,才蓦然惊觉这处是什么地方。
流沙山庄。
流沙山庄地处咸阳城外,这一点盖聂自然知道。他鲜少来咸阳,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离小庄太近,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他设想过无数回与小庄重逢的场面,刀光剑影,月倚夕阳,却又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盖聂一步步走近筑得高高的院墙和暗朱色大门,此时的他浑然忘却自己为何而来,什么cǎi_huā大盗,江湖匪类,都已抛诸脑后。他只知道,眼下自己和小庄之间只隔着一道门,也许,是时候将这扇大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