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架上。通天彻地的高度,横格竖格几十格,全都摆得满满当当。好家伙,那叫一个绚烂夺目、流光溢彩。
光是这些摆设,也值不少的银子。
厉婆子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微笑着看着老太太。
其实,她关注的是老太太通身的装束。就说最常见的额帕吧,那是女子最常见的饰物,从老妇到小女,通用那个东西。
可是杨老太太的额帕显然就很与众不同。且不说绣工多么地好,就说那一朵一朵的祥云,竟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攒就的,若是拆下来,怕不得装满一饭碗?
厉婆子看得心头有几分嫉妒。可是越这么着,越不敢造次。
“几天前,跟贵府的姑奶奶在县里偶然见过一面。听贵府姑奶奶说,杨家大姑娘幽贞娴静,德容言功无一不妥。婆子受本县新晋正八品县丞孙大人之托,求娶贵府大姑娘为妻,不知老太爷、老太太意下如何?”
萧墙内外之第75回
当杨家上上下下在为大小姐杨释媛的好亲事奔走相告、欢欣雀跃的时候,一水之隔的三房却如同陷入到无底深渊之中,死气沉沉、油尽灯枯。
三日的苦苦等待,所有的幻想、憧憬与欢喜,瞬间被击得粉碎。
陶氏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说好的,那明明是释怀的姻缘,是她三房的机遇,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释媛的大造化?
“一定是弄错了,错了!”
桂月死死地抱住她的大腿,哭得没个人形儿了:“姐姐别去!都已经下了小定了,生辰八字白纸黑字,错了又能怎么样?你觉得姓孙的能为了咱们姑娘,跟他们撕破脸皮吗?”
陶氏大怒:“那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桂月号啕大哭,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释怀弃了刺绣,面壁低泣。手帕子湿得能拧出水来。
她能怎么做?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难不成跑去跟人争、跟人抢去?
除了顾影自怜,还能怎么样?
陶氏咬牙切齿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恶狠狠的:“一定又是这个起事精干的!”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也是最大的一种可能:八成是丈夫得意忘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坏了女儿的婚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事事不如人,处处瞎抖擞。统共就那么点福气,全给他抖擞干净了。
“然儿,去,请外祖和舅舅们过来。”陶氏压抑着胸腔中火山般的愤怒,喃喃道,“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与其被他活卖了,不如早了早清闲。杨正礼,我要跟你和离。”
老三觉得十个窦娥加起来,都没有他冤。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挨骂、挨打。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妻子又要闹着跟自己和离。
都说死也要死得明白,对此,他感到十万分地不服、不甘、不忿。
陶氏恨透了他的死鸭子嘴硬,两口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跳着脚地对骂。
陶氏开始翻旧帐,从五百年前开始清算。
“整个栖凤镇,谁不知道你那张臭嘴!早就嘱咐过你,谁问都说不知道,问什么都不要说。你那耳朵是驴耳朵,根本就听不进去!没吃过囫囵饭的穷叫花子,捡个囫囵馒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不是你到处瞎咧咧、大吹大擂,能招小人算计?天杀的,不把妻儿老小作践死,你就不舒坦是不是!真是家门出、辈辈出,好的你不随,就随了杨家那点子烂根子、坏根子了!”
老三被季远志拦在院子里,一边昂着头清理着伤口,一边直嗓子叫:“别再拿杨家说事儿了,人家都说了不认你了,这下你满意了?”
“你舍不得是吧?”
陶氏一个板凳甩出来。板凳蹦跳着冲向老三,早被他眼明手快地一抬脚,踩在了脚下。
“你舍不得,情管贴上去!一年三两不够,有本事你就挣个十两八两,让他们把你当爹对待!不认你?不认你活该!看你那点出息!三两银子,当是打发要饭的呢!”
老三恶声道:“是,跟着我还不如要饭去!当初是谁非要结的这门亲?你要算旧账,今天咱们就好好算算!”
他的口无遮拦揭破了陶氏的伤疤,也触及了陶老太爷父子的心病。
陶老太爷恁好脾气的人,也登时阴沉了脸。
二舅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冲向前去,朝着老三的胸口连捣三拳,口中大骂:“姓杨的别欺人太甚!我姐怎么了?没有陶家,你早死干净了!你们杨家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二舅、二舅,息怒、息怒!一家人不能动手的。”
医生季远志慌忙腾出手来劝架。
得了信赶来的陈屠和谭麻子,也相继加入到劝和的队伍中去。
桂月也不劝架了,坐在檐下哭得声嘶力竭。哭自己命苦、女儿命苦,哭老天爷不长眼,欺负好人。
和离了好,最好是把她变卖了。卖到谁家,都比留在这个家好。
这日子,根本就没法儿过了!
院里院外一片嘈杂,一种天要垮、地要陷的末日气息笼罩在三房上空。
偏就有人对此无动于衷。
释然瞄准草垛的一点,行云流水般拉满弓。
初七候在五十步外,随时把没入草堆里的竹箭抽出来,再小跑着交回到释然手边。
十支箭,反反复复射了三次,释然出了一身透汗,这才住了手。
初七这才有机会靠近前来,抽出腰间别着的破蒲扇,殷勤地替她打风。
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