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憎恶男人的。
多年耳濡目染,母亲讥讽的语气和仇恨的目光之中,她学会了许多──
男人是种冷酷无情的动物。男人热衷於权谋。男人好色。男人贪恋女人的r体,却可毫不怜惜地将之弃若蔽履。
……
然而在十四岁的她眼中,十九岁的宁徽玉,却并非那个样子。
彼时少年风华正茂,简简单单就占去了少女的心。
她的眼中,只看到他温文表情,安定眸光;她的心中,只觉察他风神如玉,济世柔情……这个秀美不似凡人的少年,在她心中是如一片最高洁无尘的白雪。
也许是苗寨当中那惊鸿一瞥,注定让她盲了眼、亦盲了心。
“婆婆,还是我来跟她说吧……”少年上前两步,她随之发现自己矮他一头有余。
忽然有股别扭上涌,她强迫自己骄傲地仰起头,伪装过的小脸对著他俊秀脸庞。
“小丫头,你叫什麽名字?”少年微微俯身,长长的黑发有一束被风撩起,拂过她的衣襟。
小丫头?
他亦能看得出她的伪装?她终於怀疑,是不是自己易容的功力g本就太浅,瞒不过他人的眼睛──彼时她哪里会知,在她眼中纯白如雪的少年,却曾有过一大段眠花宿柳浪荡不羁的日子……他可说是浸在女人香里长大,怎可能分辨不出,来自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小少女身上特有的气息──
天下又有几人能知,宁徽玉智谋才华绝世,却曾有过一段如何不堪的过往。
“……无痕。”良久,她吐出生涩的字句,“我的名字。”
他忽然淡笑,伸出玉白手指,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如对妹妹般的宠溺滋味……混合著苗寨淡淡花香,瞬间弥漫於整个记忆的旷野。
是了。想来彼时不过是不经意间,他对著一个小妹妹般生涩的少女,洒下的些许柔情而已。
妹妹……
其实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那个会甜甜地唤著“宁哥哥”的女孩子。
那才是他真心疼宠的妹妹。而她……
而她从来不後悔。
不後悔当初倔强地跟著他,一路回了他的家。
遥远的北方大漠,一座恢弘而神秘的城池──赤宁。
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与温暖湿润的南方相比,北方有著那样奇特的一切──万里无云的蓝天,一望无垠的旷野,干燥刺骨的寒风,无边无际的大漠……
这一片寂寥又苍茫的土地,是如何孕育出了如他那般风姿绝世的人呢?
他的身上,明明有著温润如玉的气息,然而,那些温柔,都留给了一个人。除了那个人之外,其它的所有一切,全化作寂寥风雪,都落不入这个男子苍茫的双目之中。
众人眼里,他有著广阔x怀,博怜终生,不求私欲。
然而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年,已经让她慢慢看清,这个男人,其实只是冷情到了极点,无心到了无甚可求而已。
唯有那个j灵一样的女孩儿,奇迹般抓住了他的心。情丝纠缠,而且,一牵便是多年。
她习惯了总是偷偷地观察他与那女孩儿之间的互动。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人儿呀!一双纯净到比山泉还要碧澈的眼眸,挺直微翘的小鼻尖,嫣红的粉嫩双唇,如雪的肌肤,还有一头长长的发,竟是浅浅的金色……她娇憨可人地一笑,没有人会不相信这是上天派来的仙女──
这样的她,理所当然被众人小心翼翼地守护著。而他所有难得一见的温柔宠溺,也理所当然,全都给了这个小小的j灵。
至於她,则永远只是这偌大的赤宁城之中,只会混吃混喝的一个孤僻怪异的“路人”而已。
北方并不适合养什麽毒物,花草也是很难养活的。於是,刚开始时她在北方的日子,相较於之前那些黑暗的时光,反而变得无聊了许多。
然而,很快的她便找到了属於她的去处。
北方草原上多的是游牧的部族。天苍野茫,风吹草低,牛羊成群。
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之上,人的心境也很容易变得宽广。
而牧人一个真挚的笑容,递上一碗热羊n,这个陌生的寒冷的地域,瞬间就在她的眼里变得温热起来。
她开始跟著牧人少年们学骑马,还有s猎。偶尔也跟人家比比刀法和近身搏击。
她用毒的本事无人能及,而贴身短刀也是她常用的武器──如长剑在她眼中是华而不实──只有最致命的,才是最值得学习的。
在这里,从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少年少女们都是一起骑马s箭,大碗喝酒大口吃r,动不动就吵上两句然後打上一架,打完了又立时变回了肝胆相照的好哥儿们……
牧人的帐篷,成了她经常留宿的地方。
牧人老阿嬷,成了对她最慈祥和蔼的nn;牧人大婶,成了对她最照顾体贴的母亲;牧人少年,成了对她最推心置腹的兄弟……
在这片土地上的四年,成了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终於找到了,属於她顾无痕的归属。
不再黑暗,不再封闭,不再压抑,不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