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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渡忽然跳起来,她一跳我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四周突然大放光明,有人点燃了灯烛,还有一堆人持着灯笼涌进来,当先正是永娘。隔着老远她就眼泪汪汪扑地跪下去:太子妃,请赐奴婢死罪。
我顶讨厌人跪,我顶讨厌永娘,我顶讨厌人叫我太子妃,我顶讨厌动不动死罪活罪。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每次我回来永娘都要来这么一套,她不腻我都腻了。果然永娘马上就收了眼泪,立时命宫娥上前来替我梳洗,把我那身男装不由分说脱了去,给我换上我最不喜欢的衣服,穿着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喜忧参半,好像一块千层糕,剥了半晌还见不着花生。
永娘对我说:明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莫要忘了,总要稍假辞色才好。
我困得东倒西歪,那些宫娥还在替我洗脸,我襟前围着大手巾,后头的头发披散开来,被她们细心地用牙梳梳着,梳得我更加昏昏欲睡。我觉得自己像个人偶,任凭她们摆布,永娘对我唠唠叨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吃得饱,又被人追了大半夜,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我眼睛一睁就醒了,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原来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我看到李承鄞正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永娘带着宫娥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迎接他。
我披头散发脸也没洗衣,可是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倒不是害怕李承鄞,而是如果躺在床上跟他吵架,那也太吃亏,太没气势了。
他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冷冷地瞧着我:你还睡得着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才说: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恶毒他皱着眉毛瞧着我,那目光就像两枝冷箭,硬生生像是要在我身上钻出两个窟窿似的,你别装腔作势了
这不是他惯常和我吵架的套路,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赵良娣吃了你送去的寿面,上吐下泻,你怎么用心如此之毒
我朝他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没送寿面给谁,谁吃了拉肚子也不关我的事
敢做不敢认他语气轻蔑,原来西凉的女子,都是这般没皮没脸
我大怒,李承鄞跟我吵了三年,最知道怎么样激怒我,我跳起来:西凉的女子才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我们西凉的女子从来行事爽快,漫说一个赵良娣,我若是要害谁,只会拿了刀子去跟她拼命,才不会做这种背后下毒的宵小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冤枉人,你算什么堂堂上京的男人
李承鄞气得说:你别以为我不敢废了你便拼了这储位不要,我也再容不下你这蛇蝎
我嘎嘣扔出四个个字:悉听尊便。
李承鄞气得拂袖而去,我气得也睡不着了,而且胃也疼起来,阿渡替我揉着。永娘还跪在那里,她显然被吓到了,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我说:由他去吧,他每年都扬言要废了我,今年还没说过呢。
永娘又泪眼汪汪了:太子妃恕罪那寿面是奴婢遣人送去的
我大吃一惊,永娘道:可奴婢真没有在里头做什么手脚,奴婢就是想,今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若不赏赐点什么,似乎有点儿有点儿太子妃高卧未醒,奴婢就擅自作主,命人送了些寿面去,没想到赵良娣她吃了会上吐下泻请太子妃治奴婢死罪
我满不在乎地说:既然咱们没做手脚,那她拉肚子就不关咱们的事,有什么死罪活罪的。你快起来吧,跪在那里腻歪死我了。
永娘站起来了,可是仍旧泪汪汪的:太子妃,那个字可是忌讳,不能说的。
不就是个死字么这世上谁不会死东宫的这些规矩最讨厌,这不让说那也不能做,我都快要被闷死了。
因为赵良娣这一场上吐下泻,她的生辰自然没有过好。李承鄞终于咽不下这口气,大闹一场。他想废了我是不可能的,不用他父皇发话,就是太傅们也会拦着他。但我还是倒霉,因为李承鄞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状,太皇太后派人送了好几部女训女诫之类的书来,罚我每册抄上十遍。我被关在屋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连抄了好多天,抄得手都软了还没有抄完。
将所有书抄到第五遍的时候,永娘告诉我一个消息,侍候李承鄞的一个宫娥绪娘遇喜了,这下子赵良娣可吃瘪了。
我不解地问她:什么叫遇喜啊
永娘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她跟我绕圈子讲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遇喜就是有娃娃了。
我兴冲冲地要去看热闹,到上京这几年,我还没有见过身边谁要生娃娃,这样稀罕的事我当然要插一脚。结果被永娘死死拉住:太子妃,去不得据说太子殿下曾经答应过赵良娣,绝不会有二心。那日太子殿下也是醉了,才会宠幸绪娘。眼下赵良娣正哭哭涕涕,闹不痛快。太子妃如果此时去探视绪娘,赵良娣会以为太子妃是故意示威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永娘会这样想,东宫里所有人都奇奇怪怪,她们想事情总是绕了一个圈子又绕一个圈子。我叹了口气,永娘说赵良娣会那样,说不定她真的就会那样想,我不想再和李承鄞吵架了,他要再到太皇太后面前告我一状,还不罚我抄书抄死了。
晚上的时候,皇后召我进宫去。
我很少独自见到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