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檍洁转醒後目不转睛盯着她,脸上益发自信地笑着,坦荡展现诱人的出众容貌,毫无娇羞掩饰之意。她向檍洁礼貌点头致意後道「姐姐,我扶您起身用饭。」
正当那女子扶起檍洁上半身,顺手拉开紧裹全身的丝被时,檍洁赶紧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触到她腕间肌肤时,檍洁觉得手里像抓了尾光滑的鳗鱼,不过是粉粉温温的乾鳗,真叫人握了就不想放手,檍洁忍不住上移握她手心,替自己暖手,如婴儿般白细柔软,摸不到粗硬骨节,所谓「柔荑」大抵如此吧?
她也任由洁儿握着,眼里嘴角满是笑意「姐姐手好凉,温温好些。」
真是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檍洁问道「早上我见过你麽?」可人儿点点头。檍洁有些尴尬地笑着「难怪面熟,可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我在这儿的名字是茱萸,唤我茱儿便行。姐姐,让茱儿为你更衣吧?」
「不好,」檍洁想起身上的伤,怕吓到眼前这不染尘烟的小女娃「我习惯独自更衣的。」
「姐姐,您怕臊啊?」茱儿抿嘴轻笑,调皮似地拉动那丝被。「春燕姐可是交待茱儿要好生伺候姐姐,若她知道我放你这伤患辛苦更衣,晚饭肯定让我喝西北风了。」
檍洁无奈淡笑「我怕你见过我这身伤,别提晚饭,午饭便食不下咽了。」
茱儿收起笑意,慎重道「姐姐,别把茱儿想成不黯世事的温室娇花,能待在这安女阁里的姊妹,尤其有关男女之事,什麽风浪没见识过?」
眼前看似才双十年华不到的女子,说这话时竟有种历尽沧桑的老练世故,这反使洁儿惆怅,勾起当年被婆婆刁难的辛苦煎熬,并揣想着她见过的人生风浪「茱儿,你多大了?怎会来这?听说安女阁前身是青楼……」
茱儿紧抓檍洁的好奇心,睨笑「洁儿姐姐,让我帮你更衣,我就讲明身世,成麽?」茱儿见檍洁似有动摇,不由分说快手拨开卷覆她身上的柔软锦被。
檍洁像芋叶包裹中,挣扎断气多时的死鱼。芋叶一摊,原本鲜滑的躯体离水又遭网割的,只剩粗糙灰败。
茱儿下意识伸手轻触条条瘀痕,本和自身一般细滑的肤触,却透着青紫冰凉「一定很疼吧?」
「上药後好多了。」檍洁释怀笑着。
「你很爱那男人对麽?才愿忍受他如此对你?」
檍洁望向萍水相逢的茱儿,惊讶她仅只是透过这伤,竟像全然了解她心事般,笑容一僵无法答话。
茱儿也不抬头,依旧轻抚着冰凉的瘀伤,淡淡呢喃「姐姐不说,茱儿也是明白的。」茱儿说完驱前抱住赤身的她,用恢复笑意的声调在她耳边呵气边说「姐姐放心,茱儿等会,定不辜负你们所托的。」
檍洁脑中的谜团越滚越大,茱儿却笑得宛如新月,开始解谜。
绑着心衣带时,茱儿说她今年二十有六。
套穿外衣时,茱儿道出她十三岁不到便自愿进了百艳楼,也就是安女阁前身。卖身原为家计,後来可以离开时,竟又不舍姊妹情谊,便留下帮着羽蝶姐。
檍洁虽解了大半疑惑,但最好奇的仍是茱儿为何能看穿她是自愿受虐?
两人於桌前共享午饭时,檍洁不禁开口「茱儿,你也曾有心爱男子麽?」
茱儿夹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一抹夹带悲喜的淡笑稍纵即逝,她接续夹菜摆入碗里,抬起清澈眼眸柔望洁儿「是啊,至今仍爱着呢!」
「他,也让你难受麽?」
「比起难受,他带给我的大多是快乐的,洁儿姐姐爱的男子也是吧?」
是麽?檍洁有些难回答,只能让茱儿多讲讲那人带给他的快乐。
洁儿得知茱儿口中那人是位白面书生样的琴师,写得一手好字,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也似信手拈来,fēng_liú倜傥至顶,身边围绕莺燕不计其数。
茱儿年正芳华位列头牌之一时,少年英姿勃发的乐师,数度欲近茱儿一亲芳泽,却总碰软盯,极懂讨女人欢心的他甚是不满,从此两人结下孽缘。
「孽缘?」这两字让檍洁更好奇。
「我本预计二十那年便能离开百艳楼,身上还有些积蓄做点小买卖度余生,但自十八起,那乐师频频纠缠示好,两年间他以教我吟歌为由,为我量身订做不少词曲,那些附庸风雅的嫖客个个听得如痴如醉,首首都是他的情意,我怎会不明。」
「但我如歌的身影是背向他的,媚眼不能向他抛,笑靥与歌声都为诱引台下最阔绰的大爷,曲末怀着他的浓浓情意,献身给那肉慾横流的交易。
茱儿何尝不能感受身後他妒恨的眼光,我好想转身,好想痛哭,却只能任由买主搂着,千娇百媚地狐笑着。最後,我对那乐师承诺:两年,你愿等我,我余生都是你的。」
檍洁见茱儿沉默,神情落寞,许久她才低声问「後来呢?」
「他是苦等了我两年,对其它女人不闻不问,姊妹们都羡慕不已,私下说我人财两得。但我明白,乐师长久压抑的不平,姊妹们日渐加深的忌妒,终将结局推至扭曲丑陋。」茱儿停顿会,叹口气才接着说道「我要离开前不久,向他坦露心底深埋的情意,他甚是激动付出终於修成正果,加上那月起我不再接客,只卖歌艺,台前我终於能堂堂地对望拨琴舞弦的他唱吟诗歌,歌毕挽着他的水袖依偎离去。那时我和他过着如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这大概是我此生最美的一段回忆。」
「可後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