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抽空,她胸口发痛,感觉到一种难忍的窒息。
拿起旁边的一支画笔,攥得很紧。
【三天后,海天大酒店。】
方璃还能回想起这条短信,她往上移了移,看见机票的信息。一月七日,00起飞。
刚刚好就是三天后。
她垂下脑袋,肩膀无力地耸动。
*
这两天,方璃画画停了停。她疯狂地补习俄语,家里到处都是俄语书和习题,电脑里放着听力,听着那些有些涩的语言,更是感觉躁动难忍。
次日,又开始下雪,窗外白茫茫一片。
她逼着自己去学习,却咬着笔杆做不进任何习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学习到一半,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她更像是发疯般冲出屋门,停在院子门口。
哥似乎就站在外面。
方璃指间触摸着那扇门,却迟迟不敢打开。她甚至都不敢从门缝中瞄去一眼。
她不敢动摇自己。
七年,比她过去预料的还要多上三年。
就算念完…她也需要四处采风,捕捉灵感,丰富阅历。画画是一辈子的事情,也是需要做一辈子的事情。
她真的不愿放弃啊,那是她的梦啊。
可是,他就在外面。
她听见积雪被踩踏的声音,细碎柔软的声响,像是踩在她心房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沉闷的,均匀的,有微微的热气;她也能闻到寒风里他身上的味道,他过得不好,浓烈的酒味、烟草味,还有一股悲伤的味道。
方璃的心都被揉碎了。
她感觉自己神经出现了问题,或者出现幻听。她不敢开门,害怕他在,又害怕他不在。
第一天,第二天……方璃都没有踏出院门一步,她比过去爱惜自己不少,冰箱里屯了很多的蔬菜、面包和牛奶。她依赖着这些食物过活,学习、做题。
傍晚,方璃大口喝着牛奶,搓搓冻得冰冷的手,翻开俄文书。
翻了几页,她盯着那些扭曲的字母,忽然头痛无比。那种无力感从头顶漫到脚尖,下一本,再下一本。
她看不进去,心里抽痛。
最后,她翻到了一本诗集。
很熟悉的一首诗,方璃以前读过它的英文版,她手指停了停,一行行看去。
其中一段翻译过来就是: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
她没法给他想要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是一件恐慌的事情,看着梦想远走,日益肥胖,容颜变老。
可是让哥等待不能生育的自己,太过残忍。
她不能。方璃想。
第三天,她的幻听消失了。她再没有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雪花被踩踏的声音,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两只手摁住耳朵,望向麻布窗帘透过的疏淡天光。
原来……那些脚步声真的存在。
吴小俊的短信也没有再发了。
她知道,他要结婚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位新娘是谁,但她知道,哥是一个把家庭放在首位的男人。
新娘会很幸福的。
快到上午,许教授的电话打了过来,提醒她要带好行李,退租时检查一遍贵重物品。方璃放下电话,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没有收拾行李。
她从床上跳下来,开始收拾一些生活必需品。油画作品基本都拿到画廊寄卖,东西其实很少,大部分都留在过去的那个家里。
一想到那个家,心底便一阵抽痛。
他们会住进去么?
……会睡在那一张床上么?
她忽然狠狠地踹了一脚行李箱。
中午,所有东西收拾好,平房恢复它过去的陈旧黯淡,方璃回头看了看这个栖身两月的地方,把钥匙交还给房东,拿回押金。
陆思思过来送她,汽车停在巷子外,方璃放好行李,坐进副驾驶。
机场在市郊,离这里约有两个小时,路上略堵,但她们时间充裕,倒也不急。
“真就这么走了?”陆思思有些感伤地问。
方璃嗯了一声,心情沉郁,但还是露出一个笑,“不走不行,我自己学语言过不了。”
陆思思攥紧方向盘,欲言又止。
方璃知道她要说什么,并不想回复,头倚着车座,望向窗外的风景。她已经伤害过哥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既然选择了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窗外景色飞逝,马路上积雪未化,全是碾过的车痕,一道道污迹;冬青树上的雪团倒很干净,似乎戴着一顶顶白色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