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看向水面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段时日以来,你经常看见她,对吧?”师父叹息了一声,“同时,你身体的虚弱也是她造成的,双眼的疼痛、眼中的重瞳都是她带来的。如果她的行为不被制止,她将会占据你的身躯、驱逐你的魂魄。如果你的意志稍有动摇,她就会趁虚而入,你们的位置将会就此调换。你会变成暗星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她将会成为你、代替你活下去。”
洛瑾双手扣紧,只觉得周围轻柔的夜风都变得料峭袭人。
多么可怕啊……这仇恨的力量。
她们相伴相生,同时成长,可只有其中一人能够接触五光十色的现实世界,令一人甚至没有躯壳,只有一缕灵魂在黑暗中浮沉不定,连一丝光辉都无法触碰。
她们分明是双生的存在,可她却要依附于她而成长,没有自主的权力、没有完整的身躯、甚至连与外人交流都做不到!
如此情状,延续了千年。
身为沉浮在黑暗中的存在,她又怎么能不怨恨、又怎么能甘心?
千年的恚怨,早已经化作冲天怒气。
当她终于等到了与她分离的那一刻,当她终于得到了属于己身的权力,她疯狂的报复就此开始。
她要夺走洛瑾的一切,驱逐她的灵魂、占据她的身躯。她要重获新生,她要接触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她要将这千年来错过的一切都补回来!
双生的灵魂在黑暗中咆哮,千年的恚恨尽数化作血泪挥洒而出。她的力量陡然强大起来,化作一道闪电,直击而出。
洛瑾蹙了蹙眉,突然咳嗽起来。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卷,血腥的气味不断上涌,又在喉间被某种力量压制回去。
“又来了?”师父蹙起眉,单手结印,口中念了一句什么。
洛瑾微微松了口气,脏腑间翻腾的力量被压制下去,咳嗽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我死了,她会消失吗?”她沉默良久,终于问道。
“换做以前,的确是会。”师父思索片刻,答道,“但她既然已经与你分离,你死之后会发生什么,就无人能知了。”
洛瑾幽幽叹息,无力地斜倚在白虎颈边,垂下眼眸。
“该回去了,”师父示意白虎转向,“你该好好休息,还有两天。”
洛瑾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夜色已深。
洛瑾早已用餐洗漱,倚在床头看起了阔别已久的古书。
这本书,她在北宋时也曾经看过。
绯衣、古书,都是师父给她的。
仿佛是要弥补她身在异乡的苦痛,又像是想让她死得心安一点,她在这里接触到的东西,都与北宋时息息相关。
有一些,甚至就是以前再熟悉不过的物件。
她越看就越是惆怅,思绪总是飘回从前,怎么也无法控制,干脆合上了书,将烛灯吹熄,拥被躺下。
在夜里,白日还温暖如春的幽谷变得有些寒冷,恢复了冬季的模样。
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
她辗转难免,干脆推被起身,斜靠软枕,抬眼去看苍穹中的一轮明月。
亘古穹苍,清月疏朗。
那一轮明月清冷无比,高悬于天宇,焕发出冰冷的光辉,照彻人世。
她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恍惚。
真像啊……
这一轮月,与北宋时的几乎一模一样。
千年时光荏苒而逝,人世变迁巨大,沧海已成桑田,可这轮冷月却依然如旧,亘古不变。
她遥思从前,深沉的怀念无法抑制地跳入心中。
如果她死了,魂魄会不会穿越时光飘回北宋去
毕竟,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埋骨之地。
她来到现代已久,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一颗心却不能完全安放。
习惯了江湖漂泊的生涯,心中怎么还容得下安宁的生活
江湖人,江湖死。
即使她在现代世界活得很好,衣食住行完全不受一点委屈,还有所爱之人相伴左右,羡煞一双鸳鸯。
然而……那漂泊不定的心,却无法在这里获得安宁。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无论过了多久,那种身在他乡的感觉都无法完全消失。
是的……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她一直是客居他乡的旅人,是无法回到故乡的游子。
如果她死了……魂魄真的能飘回北宋去,那该有多好
洛瑾长叹一声,微微闭上眼,月华的光芒在眼前晃动,照亮了万物,却无法安抚客居之人的心。
窗外飘起了雪,风雪交加,其声戚戚,纷繁而杂乱。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翌日清晨,白虎带着洛瑾出了山谷,来到一片雪原上。
初阳刚升,细雪方止。
眼前雪原广阔无边,远处山峦层叠如障。曦霞染空,朝云侵峰,雪莲一一随风摇举,细雪莹莹无声消融。
洛瑾放眼远眺,只见雪原接山峦,山峦倚长空,长空承云霞。
晨晖的万千流光将这一方天地尽数笼入光幕之中。人在其间,俯仰天地,入眼只见天边行云无尽,山峦绵延至天地尽头,几与苍穹齐肩。
如此大气磅礴的景象,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此地三面环山,其中有一座雪山遥遥矗立,皑皑白雪终年沉积,静谧无比。
另外两座山之中,有一座便是村庄倚临的高山。
没有山峦的那一边则是无边的密林,密林看起来无穷无尽,宛如迷宫